这两年,我偶尔从路过柳城的商人那里听到一些你的消息……他们说你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说你助纣为孽……”
魏明肃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神色有点黯然。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想为自己辩解,却有一股从心底卷上来的冲动让他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你很失望?”
卢华英摇摇头:“不,魏刺史,我不失望……我很愧疚,很心痛。”
她愧疚自己毁了魏明肃,令他变了性情,变得冷酷偏激,为权势放弃了他的原则。
“我记得,你以前背过一篇《离娄上》。”
“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自己残害自己、抛弃自己、舍弃正确的道路,哀哉!
这篇文章正好惹动卢华英的心病,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卢华英眸子微微暗沉:“魏刺史,我知道理想和志向受挫会给一个人带来多么大的打击,我理解一个人被迫放弃自己的追求、舍弃正路有多痛苦,那会让你痛不欲生。魏刺史放弃了自己的正路,我为此而心痛。”
魏明肃抬眸看了她一眼。
卢华英停了下来,凝视着魏明肃,暗沉的眸子亮了起来:“可是我们重逢了,我发现,你没有变。”
她的语气,坚定无比。
魏明肃怔了怔,沉默片刻,道:“你不知道我这四年做了什么。”
卢华英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可是我这些天从阿福和阿俞那里打听你的事,他们都说你是好人,我亲眼看到你辛苦地处理公务……我知道,你选择效忠圣上,不是出于谄媚,不是为了个人的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天家拥有至尊无上的权力,相互猜疑,同室操戈,权势背后都是鲜血和杀戮,你卷了进去,身不由己,你有你的无奈。”
成王败寇,各为其主。
肖谔他们指责魏明肃,却没有设身处地为他想过,他的选择太少了。
卢华英一眨不眨地望着魏明肃:“魏刺史,你身处漩涡之中,却没有迷失心志。”
她知道,魏明肃尽力了。
卢华英轻轻地笑了:“我很高兴,很庆幸,因为你还在为你的抱负而努力,你没有舍弃你的理想和原则。”
“木头,你还是从前的你啊。”
她无意识地叫出了木头这个名字。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魏明肃望着站在帘外的卢华英,看着她脸上的笑容。
仿佛有什么在昏昏沉沉的意识里炸开,热流一点点涌出,迅速蔓延。
帘子微微晃动,明亮的日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光芒融汇进他的双眸深处,那层阴翳缓缓被驱散。
他动了一下,眉头紧锁。
患处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魏明肃蓦然意识清明,垂下眸子,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芒。
卢华英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想对魏明肃说的话。
她吐了一口气,看着魏明肃,微笑道:“魏刺史,人之一生,有得有失,你有自己的追求和主张,那就别管其他,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魏明肃紧紧握着羊皮。
宛如狂风吹开乌云,头顶骤然落下大片耀眼的光芒。
他看着羊皮,压下心头的沸腾灼热,道:“好。”
卢华英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
她跑过来,语无伦次地和魏明肃说了这么多傻话。
他给了她回应。
真好。
远处突然传来了钟声。
时候不早了,肖素娘他们还在等着她。
卢华英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走了。”
魏明肃闭了闭眼,点头。
卢华英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