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跟过来的有二十多户人家, 听到平安许给这两家这么高的工钱,顿时都坐不住了,各家吵吵嚷嚷, 无非是也想跟着一起去挣钱。
他们原本都是同宗同族,半个村子姓何, 另外半个村子姓刘,如今住在河沿村何姓的整支宗族都跟了过来, 盖因如今的族长何秉直是个烈性脾气,不堪倭寇所扰,和族里的几位长辈一商量, 便跟着额勒上了船,宁愿离开故地, 也要另寻一处不受欺压之地生存。
何秉直唇下蓄着整齐的长须, 国字脸,眼神锐利,唇角紧绷,一瞧便是秉性刚直之人,走出人群尚未说话,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他背着手溜达了一圈,眉峰忽地一蹙, 张口便骂道,
“瞅瞅你们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 瞧见何渔何水生家里挣了钱就眼热,也不瞧瞧自己家里人有没有那个本事,人家说的清清楚楚, 家里若是有会织丝养蚕的也可以跟着同去, 既然没有那个本事, 就少给人家添麻烦!”
“咱们是外来的,连户籍都没有,大人既然接纳了咱们,还给咱们分地发衣裳,咱们就该知道感恩,更不敢让人家为难。”
人群噤若寒蝉,只会不住的点头附和,平安在旁边都听愣了。
这族长也是个能耐人,先大骂一通,骂完再放缓语气解释一番,又显得十分善解人意,张驰有度,两招就把人群安抚的妥妥帖帖,怪不得约么四十多岁年纪,还没生白发便能当上族长。
他站在方才额尔赫找来的箱子上,勉强让自己在人群中能露出一个头,
“伯伯莫要动怒,诸位也先别着急,丝织厂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建起来,一个厂子便需要不少人,等明年筹备好之后还会再招工的,届时我第一个让他们来寻各位。”
刚被族长骂了一顿,此时谁也不敢先出头答应,全都看着何秉直,何秉直整整衣冠,端正的向前跨出一步,稽首道,
“如此,便多谢了。”
“不谢不谢,”
平安托起何秉直向自己行礼道谢的手,
“还是有劳各位,如果家乡有人熟悉丝织之法,也帮我向家乡去封信,稍后我派人来为各位代笔,若能来人更好,人不能来,经验技法传过来也十分感激,只消稍有助益,我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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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的户籍暂时都落在了辽阳驻地,为孔有德所辖,平安则带着何渔何水生两户回了盛京。
目前尚且没有决定丝织厂的选址,就让他们暂住在农署,反正农署庄园有得是地方,将他们交托给刘卫农,平安转头便奔向汗宫要地要人去了。
此番他责任重大,要从马房要人养鹿,要打着皇太极的旗号让农户在长白山挖参种参,好方便他日后的收购,还要讨一大片地,让他爹下旨建学堂建工厂,顺便解决学堂的夫子问题。
总之就是这一大堆事,全都要从他爹那里过一下明路,看起来件件都有挨打的风险,那么放在一起打,也算他少挨两顿。
马车本已经行到了汗宫门口,正撞上了今日在书房轮值,正好散学回家的范文程。
范文程抱着自己的书和给诸位学生们留的课业,行到汗宫门前,突然似有所觉的抬头一看,正前方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好像正在等他。
不是自家来接他的马车。
那马车掀开前面的轿帘,八阿哥笑眯眯的露出一颗头,朝着他招手,乖巧问候道,
“先生下值啦?这样晚才出来,先生辛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见到熟悉的笑容,范文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脚步一顿,站在原地,
“臣,见过八阿哥。”
平安不敢下车,怕被太多的侍卫瞧见禀报到皇太极那里,招手都快摇成了花手,
“先生快来,咱们师徒不搞这些虚的,几日不见,平安甚是思念先生呢。”
范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