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大人自然也跟着笑了。
多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雪停了!”女子喃喃道,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到,或许她也只是说给自己听。
只听砰的一声响,客栈大门洞开,客栈内顿时沉寂下来,所有灯火也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动静弄熄了。
女子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随即又举着火折子走到另外两张桌前,自言自语道:“我帮各位把油灯点着可好?”没有人回答女子的话,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空寂。她倒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将每张桌子的油灯都点了起来。
只是这灯明明只是灭了一瞬,却好似是灭了许多年,这一亮啊周围却只剩下了枯骨一堆。
没吃完的饭未喝完的酒,以及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都只得永远停留了过去的某一刻。
她打点好行囊出了客栈,在客栈门前驻足回望。
客栈内灯火依旧,只是檐下蛛丝两两,柱脚上也长了些许蛆虫,时不时会发出微弱的呜鸣。
就连那些预备弟子们都不见了踪影。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瘫坐于地上,怀中抱着一具半腐的女尸,她正在一根一根的拔着女尸的头发,嘴里似是还在数着数。
檐上的雪化了,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地上,本该是白色的雪水一瞬之间变成了血红色。
血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老太婆的脸上,她用那干枯的手掌往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反倒是越抹越脏了。
她一转身正好撞上一个老头,他全身上下脏乱不堪,头发乱如杂草,胡须互相打着结巴,小腿以下完全裸露。他抓着女子的手臂便问:“你见着我家铁柱了吗?他说打完仗就回来的,可我在家等啊等,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
他一遍一遍的掰着指头,算着这永无止尽的日子。“你知道他在哪吗?你一定知道他在哪的,对吧!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从眼皮底下露出来,麻木,无神地瞪着他。“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
不等女子回答,老头便哭着喊着跑了出去。
突然噗通一声,老人的脑袋竟从身体上掉了下来,重重砸进了土里。他的嘴里仍旧在念叨着儿子,而他的身体早已跌跌撞撞的不知跑到了何处。
女子摇摇头,这场仗注定是打不完了。
天上只有一弯月牙,近乎朔月。
微弱的月光透过密布的云层的缝隙间洒下,在地上画出一块斑斑点点的网。青黑色的雾霾朦朦胧胧地在地上像云一样翻卷。渐渐地,
云团向眼前逼来,还带有一点朦胧的光,尽管非常微弱。云团一步步接近,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那东西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无数的鬼魂。无头鬼,骷髅鬼,长舌鬼,吊死鬼,独臂鬼……飘飘摇摇,群鬼乱舞,所有的鬼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每只鬼手中都拿着一样东西。这只鬼拿的是人手,那只手拿的是人腿,还有一只拿着人头,再有的拿着人的鼻子、耳朵、头发、肠子、心脏、胃、牙齿、嘴唇……
女子礼貌地退到一旁,让鬼先行,众鬼从她面前走过,每一只鬼身上都散发着阵阵腐气。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甚是热闹。”
再前行,女子被拦住了去路,一群道人立在她面前蹙眉。“施主莫要再前行了,从何来回何处去吧。”
白袍道士们拄杖而来,嘴中念念有词。
女子垂眸半晌,继而笑道:“我生来便携风带雨,毁天灭地,我若非要前行,你能奈我何?”
那些道士摇头,道一声“痴人,不可度,去也。”
女子默然,目视良久。
多年之后,女子又回到了尺素城下。究竟过了多少年,是千年还是万年,她已记不得。
她立于一枯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