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雨从屋檐扑簌簌打下来,绸子被染成斑驳的深色,郁家仆从匆匆搭上遮雨的油布。
翘楚从廊上溜进屋里,悄声抱怨:“喜婆还说天气好,现在就下雨,布挂的物件都淋湿了。”
拾已俯身探窗子外的雨势,“不怕,春头子上的小雨,一会儿就歇。”
两人说话都是气声,拔步床隔住三层幔帐,郁桃裹在锦被里,睡得小脸通红。
她这样的性子,雷打不动,就算耽误明日喜事,也不能耽误睡觉的时辰,丫鬟不敢惊扰。
这会子的郁桃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像是在梦中,又像实境。
她已然凤冠披霞与父母亲辞别,但最反常的是这里的父亲,一副面容慈祥的模样,笑着大手一挥,竟给她添三座庄子。
她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三座庄子打头,生活顺风顺水,郁桃在段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婆婆欢喜的不行。
两孩子才周岁,白胡子大夫来把平安脉,一番切问,连连躬身道“恭喜恭喜’。
郁桃也高兴呀,正要说赏,搭在诊木上的手突然猛地被拽了一下。
耳边听见丫鬟喊,“快起来。”
要梳头了吗?郁桃一惊翻起身,支愣着眼睛,还在回味,孩子都生两个了啊...…这一醒,好梦就破了。
拾已见小姐还没回过神,急忙道:“您快醒醒神,前院说夫人请大夫了了。”
郁桃最紧张母亲,一年到头汤汤药药没断过,“怎么两更请大夫了,谁来传的话?”
拾已转身去拿外裳,翘楚今日不上夜,在跟头的雀喜支支吾吾憋出几句:“是钱婆子,她们说是累着了。”
郁桃探脚趿拉软鞋,吩咐:“穿个外裳就是。”
除非迫不得已,也没人不长眼色把待嫁的姑娘喊起来。
一行人走的偏门,风雨斜倒,身上的衣裳被风一吹更不齐整。
她踏进花厅,很是突然的看见上首坐着的人,还是一身抱朴子官服,应该是刚从衙门赶回来。
道州矿塌,父亲去了小半月,郁苒不是说要等着吉时才能赶回来吗?
郁桃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要到明日磕头对拜时,才能见到他。
想起梦里的父亲,这兆头挺好。郁桃心定了一半,站在门楣处行礼,唤了声“父亲。”
一屋子人都很沉静,除了几个郁家族亲姊妹,还有些氏族长辈也还没走。
郁桃软鞋只穿了一半,裙边沾上了园子里的污水,湿踏踏黏在脚踝上,。
她着急往里走,没两步被唤住——
“阿桃,让你母亲先歇息。”郁岁游面色沉静,抬手虚指右首的位置,“你来坐下,爹爹有事与你商议。”
换作以往的脾气,郁桃不会听他的吩咐。现在脚步受梦的驱使,还是停下了。
她隔着屏扇扫了眼,看见母亲已经睡着,床头有丫鬟大夫候着,汤药一应不少。
挪去座椅这几步,她心里没少揣摩。父亲赶回来这一场梦已经应验,现在流程应该是走到了三座庄子?
郁桃眉梢展开,是有些高兴的,按捺着,“父亲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郁岁游看她一眼,没说话,手里的杯盖撇着茶碗中的沫子,两三回过去,才吩咐下人,“先请屋里各位族亲各位长辈回去休息,今日都劳累了。”
屋里人三三两两散去,门扇开盒,钻进来两股子风还吹灭了两盏油灯,丫鬟燃了火拾去点,被郁岁游止住。
听见廊上吱呀的合门声,这屋里的人算是走净了。
郁桃头次这么坐的住,慢慢抿着茶等父亲开口。
堂中的灯少,郁岁游一半身子都坐在阴影里。“段家和我们郁家维系近百年,岐生与你这一回也是诸多人盯着的,堂里几位长辈都是见证。”
“阿桃知道。”
郁桃不大习惯父女两人在灯下说话,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