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将近夜里十点,天上星辰寥寥,冷月无声,封家的墓园里点着几盏不甚明亮的灯,送葬的队伍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封家的佣人,将棺材井围得密不透风,像极了一群野兽在围猎一只肥美的羔羊。
而阮芽,就是那只羊。
夏夜里的冷风吹过,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远处还有不知名鸟类的啼鸣,更是将环境渲染的十足悲凉。
棺材井实在是打的太深了,比阮芽整个人还要高出一截,她靠着自己根本就爬不上去,更何况周围还有封家的佣人在,也不会给她机会爬上去。
土
一铲一铲的扬下来,很快就填了不少,阮芽连站着的地方都没了,还有人专门往她身上扬,阮芽浑身上下都挂着泥土。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绝望。
最绝望的是高考前夕,万桂芬把她锁在柴房里,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那把沉甸甸的大锁,那时候她几乎崩溃,分明光明的前路就在眼前,她却被隔在门里,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
那把锁最终打开了,可是此时,阮芽抬头看见一张张冰冷的、仿佛戴着面具的脸,她又一次面临了崩溃,还有死亡的威胁,可是这次,不会有人像打开门锁一样来救她了。
她走之前还跟唐姨说,想要吃李子糖水,唐姨说她很擅长这个,阮芽回去就可以吃了。
除了没有吃到李子糖水,似乎也有别的遗憾。
……她没有跟封迟琰说声再见。
虽然封迟琰有时候很坏,但他确实是阮芽来到A城后,遇见的,最好的人了。
阮芽背靠着棺材,眼睫颤了颤。
她想,就算是陪葬,她也更愿意给封迟琰陪葬,而不是几件衣服。起码这样,像那个道士说的,到了地底下,封迟琰会护着她。
封老太太看了眼月亮,转动佛珠的速
度更加急促:“快点!动作都快点!”
佣人们更卖力气,阮芽腿都要被土埋住了,周围点着的灯似乎都变成了鬼火,她是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时候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鬼的。
只是鬼不在阴曹地府,而是在繁华人间。
“……明胧音。”封老太太喃喃道:“你儿子下去陪你了,我也好好的发送了他,你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若是你还阴魂不散,我一定让你魂飞魄散……”
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映出了那个女人的样子,以至于她瞳孔一缩,盯着阮芽的眼
神变得无比狠毒:“阮芽……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下辈子,可一定要投个好胎!”
阮芽咬了咬唇,道:“如果我被埋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坚定的说:“封迟琰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封迟琰会不会给她报仇……但是人都要死了,就当……他会的吧。
“哼。”封老太太冷笑:“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鸦类嘶哑的叫声,像是一柄利剑划破夜空,有人惊恐的叫了一声:“……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