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极点的声音,像是人话,又似乎不是,非要形容,就像往人嘴里塞了一把刚开的水壶,一边‘咕噜咕噜’一边又要说话,让旁听者极其费耳——
“呼噜噜,不公平,你不公平!”
原来那东西在屋顶上无孔而入,于是爬了下来,就黏在离纸月乌最近的地方,湿漉漉黑漆漆的一大滩,像有人往光幕上吐了一大口陈年老痰,一双乌黑泛黄的肿泡眼,滴滴答答直淌黑液。
纸月乌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很庆幸自己没吃晚饭。
大黄整只猫都炸了,比平时更胖,更圆,仿佛炸开了一个糊焦焦的栗子。
没什么心思戏耍这东西了,纸月乌从识海召出刀刃,正要一举劈下,怪物却突然膨胀数倍,把整座光幕小屋裹了起来,吸盘上的人脸齐齐睁眼,朝纸月乌嚎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
怪物也把它那张大脸贴了过来,扭曲神情道:“嘻嘻嘻,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哈哈哈哈哈哈”
纸月乌冷眼望去,突然觉得一阵眼熟。
刚才没好意思细看,但现在这东西放大了堵在眼前,当真有了点印象。
记忆中有个沉默不爱说话,叫作野田的小伙子,挺喜欢来自己店里吃饭,其他老客们还逗他,怎么不回家吃老婆做的饭,专上这儿吃,小伙子总是挺腼腆的一笑,轻声说本来赚钱不多,已经让妻子孩子很受委屈了,不想再给妻子添做饭的负担,自己在外面吃上一口,再打包带回家去,让她们既轻松,又尝尝外面的美食。
纸月乌对他印象很好,或者说他羡慕一切温馨圆满的感情,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经常赠送小伙子一些糕点小菜什么的,让他带回去给妻子女儿尝尝——
可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
纸月乌看着他腕足上密密麻麻的人脸,和那张牙舞爪势必置他于死地的触手,暂时垂下了手中的刀。
他仰头问道:“你说的不公平,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一愣,歪着脑袋寻思了半天,像是在纳闷这个猎物没怎么没有吱哇乱叫地奔逃,反而一脸平静地对自己说话。
它脑袋里浆糊般的一团,杀人的欲望催使它动手,当然不可能回答纸月乌的问题,只安静了一瞬,便重又‘咕噜咕噜’地逼了上来。
虽然它进不了屋子,但那些人脸却执著地制造噪音,临死前的哀嚎震得人耳膜生疼,而一声声的‘不公平’,又混杂着无数的窃窃私语,虫蚁一样钻进毛孔,不知不觉,心里也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不忿,升起破坏的欲望——
“凭什么隔壁老王的女人就那么漂亮,我却只能找黄脸婆?太不公平了。我要把那个女人的脸割下来,换到我老婆脸上。”
“凭什么他能被领导表扬,我却总是被批评?一定是巧舌如簧的嘴起了关键作用,该死的,真想把他那张嘴撕下来。”
“连我的孩子都比别人的笨,可恶啊,真想挖开看看,别人的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到底差在哪儿???”
“我这一生,一切的失败都源于没一个好爹,要是我爸爸是亿万富翁呵呵,我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唉,在和几亿兄弟的赛跑中,我以为我赢得了生命,谁知道在那一刻,我输了人生要是能对调一下出生的容器”
“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如果这世界上的人没有区别,高矮胖瘦一样,面目性格一样,家庭背景一样,优点缺点也一样,这个世界肯定不会再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痛苦,没有攀比,没有嫉妒,没有嘲笑,没有蔑视,那将会多么美好,多么和平啊,可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不,它会存在的,因为我要用双手,用很多手,去亲自创造这一切”
接下来是很多的尖叫与混乱,想必是野田去创造美好世界时,动用了无法想象的残忍手段。
纸月乌不想再听,也断了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