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斜悬,洒落冷白淡薄的光,遥映在汴京大街的朱墙绿瓦。
一片冷寂。
赵予伫立窗畔,俯窥整座汴京城,身披月色,远看,好似乌发早霜。
蓦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稍顷,是男子复杂的喟叹,“赵予,你可怨?”
赵予不答。
即便这声音的主人,是赵予的夫君,驸马都尉萧禾。
年少成名,以画工独步天下。
得大相公齐知安引为知己,共商变法。
曾献《青苗策》、《立院法》、《兵役论》、等,多项安国论。
得官家亲口赞誉,称其:“明经擢秀,辩同河泻”的当朝才俊。
然,赵予眼中,他不过一忘恩负义的小人,白白生了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欺世盗名,蛊惑当今天子弑妹的卑劣小人!
回应男人的,始终只有点点月华,丝丝冷寂。
萧禾终是忍不住了,挑眸,眼神阴翳,“人之将死,你哪来的底气在本官面前摆谱?是你的公主虚名?还是你所谓的圣宠?而今只要本官一句话,曼说只是要你以死谏为我举官背书,便是要你母后的性命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本官奉劝你老实点,否则,别怪本官不念夫妻一场,伤及太后!”
音未落,赵予蓦地回眸。
一张淡白梨花面,曾令萧禾无数个夜晚魂牵梦萦,而今,竟是一片死寂!
有那么一瞬,萧禾是悔的。
只是,不过三息——
“驸马无非想看我失态,如今可还满意?”赵予的眸子忽然活了,缓缓转动下,波澜涌动。
迸射出的恨意,透骨噬心,足叫人望而生惧!
“赵予,你到底有没有心?!”萧禾几近癫狂。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分明已经心软,以她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可她依然选择伤他!
该说,不愧是他痴恋多年,都无法打动的女人吗!
回忆过往种种,他的画作得前辈大儒赞赏,千人传颂,万人追捧,她不假辞色!
他们成婚之初,他恨不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宠她护她,她无惊无喜!
他伤心欲绝,故意气她,当着她面与她表妹亲热,甚至屡次纵容官妓对她无礼,她云淡风轻!
他因爱生恨,向官家谏言让她以死为他举官,她宁死都不皱一下眉头!
如今他不过是提及了太后,威胁了一句,她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恨意!
原来她不是无心,只是对他不上心。
萧禾终是心灰意冷,打了个手势,复又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早就等候在阁楼外的内侍,端着一盏匣子走近,随后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三物:匕首、白绫、鸩酒。
赵予微微扬起脸,细腻的肌肤沐浴着冷冷的天光,似一方染了雪霜的玉。
眼眸里一半无际的水色,一半决绝的深邃。
半晌,她轻笑一声。
“原来救过的人可以忘了恩人,伤过的心却再也忘不了恨…”
萧禾身躯微微有些僵直。
下意识侧耳去听。
“我还剩什么呢?”赵予对自己说,“屈辱至此,颜面扫地,丢了自己的尊严也罢了,还连累了母后受奸佞胁迫,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就这样吧…”
她缓缓举起鸩酒,举杯,一饮而尽。
而后摔杯,疏狂一笑。
临终前,望着萧禾失神的样子,终没忍住带上怨怼:“我赵予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曾在蜀地救下了你!”
语毕。
七窍溢血。
弥留之际,赵予仿佛看到萧禾疯一样的将她抱起,失声恸哭。
……
赵予再度睁眼,是被汤药呛醒的。
苦涩腥腻的汤药强行灌入口中,她很是抗拒,但全身冰冷乏力的感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