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绮随在春雪身后向大夫人房中去,听了春雪叽叽喳喳道:“我们府里原本是有心灵手巧会缝补衣衫的能工巧匠的,只是事发突然,也无法回府去搬救兵。去年里,我家夫人的一件夹衣被树枝刮豁个窟窿,还是西凉国进贡的缎子做的,哪里也没有合适的衣料去贴补。可巧就是绣房工匠本领高超,打磨了毛边,就一针一线给缝补上,还绣了朵富贵牡丹在那窟窿上,可是心灵手巧呢。”一路听春雪不停口地说着,缃绮那心底的担心也消散了几分,反是埋怨自己多疑了。
缃绮举头望,天色渐渐暗淡,鸟鸣清幽三两声就在房檐树枝,也看不到踪影,空余婉转的莺喉。到了夫人房里,光线更是黯淡,铮鏦的琴声传来,竟然是云嫦小姐在抚琴,那琴声杂乱,或是心思繁芜,弦音是散的。
“轻声些,太太午睡尚未醒呢。”春雪轻声道,缃绮才知云嫦这琴是弹给太太安神的曲子。
小丫鬟掌了灯放去一旁的炕桌上,春雪便吩咐缃绮道:“你便在这里缝补吧。”
缃绮拿起那条绣裙看看那老鼠嗑咬的洞,一大一小,大的如鸽子蛋,小的如铜钱大小,寻思片刻,还不等取花绷子,春雪便紧张地
问:“可是麻烦?”
缃绮用小刷子打.打那破洞处的毛茬道:“大的洞好缝补,恰是金银线交叠的梅花纹,将此处点缀几朵金银二色的花朵便妥;只是那小洞破的地方要紧,恰是雪青缎子处,没个花朵可以贴衬,若是缝补,一色的缎子都有新旧,颜色迥异的,一看便知。可惜这缎子沉垂质地极佳,还真不易缝补。”
听缃绮说罢,春雪反慌了神儿,听云嫦的琴音都立时打住,似是心慌,又极力掩饰了重新抚琴。
春雪低声道:“小声些,小姐心情不佳,莫让她再烦恼。姐姐你尽力吧。府里上下都夸赞姐姐做事是最尽心尽力的,这本是太太吩咐的,依了我们小姐,拼出去挨老祖宗骂也不肯低头求姑娘的。”
缃绮反有些进退两难,如此的话,若她缝补不好,分明是嫉恨云嫦肆机报复了。她淡然一笑,也不应声,只取了花绷子将那破处绷紧,仔细查验每根丝线,心里多少有了些定数。
拿个猪鬃小毛刷将那破损的地方清理得纹路清晰,低头密线穿梭地缝起来,缝缝停停的,倒是没花多少时候,那个大些的鼠洞便绣上金银线梅花,端端的有了些模样。欢喜得春雪一条腿跪在榻上
,一条腿立着,探个头去看,一连迭的夸赞:“姐姐真是个心灵手巧的。”
缃绮也不抬眼,嘱咐一句:“留心碰到烛台燎了你头发去。”
春雪这才嫣然一笑,略闪开身,遮挡光线的阴影也消失了去。
缃绮宽慰她道:“你莫急,一时半会子也缝补不妥的,要配些丝线,有些线怕是宫中绣棚才有的。”
屋内光线渐渐暗淡,缃绮吩咐春雪帮她将那烛台移近些,趁了光亮仔细看那块大些的漏洞。
烛火微动,一道颀长的影儿缓缓移近,站定在黄梨木榻桌旁,那道身影遮蔽眼前的光线。
她虽未抬眼,早也从身上那股淡淡兰花幽香知是云嫦小姐移步而来。
“表小姐还请去歇息吧,仔细蜡烛熏到眼。”缃绮好言相劝道。
云嫦含着吟吟浅笑轻轻坐去榻边,小心谨慎似怕惊扰到缃绮,只坐靠在榻边,一手托个腮支颐半靠那榻案道:“只想同妹妹学学这份手艺,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一直自诩女红无人能及的,如今甘拜下风。”
将一绺乱发掠去耳根后,似怕被烛火燎燃,探个身凑近前去看,口中情不自禁称赞道:“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这双手妙手回春,端端救
了这条裙子,难怪老祖宗对你赞口不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