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赶路人,匆匆来,匆匆走。翌日,二叔三叔清了礼账,我便走了。赶上了大风天,黄沙飞扬,呛的我直打喷嚏。
我看着倒退的树,盯着远处渐渐变小的一群人,生出一股迷茫的情绪,我好像孑然一身,无处可去。除了公司群消息和娱乐八卦通知,给我发消息的人也就是奶茶店的蓝姐,问我怎么几天没去店里,留了位置的。
无奈啊,我还未曾而立便看懂了人生真谛不过赤条条来去。所以,放下,看开呗,就要这样,其他操蛋,自己要开心呐。
那越儿跳崖是看开了吗?预谋已久还是突然为之呢?她信里没明说,我无从得知。但她说对不起我,亏待了我,她不要我原谅,她要我好好活着。她说爹是个好人,她说她不要魂归故里,她要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她要爹娶个贤惠媳妇照顾老小。她是不是认为糟糕的是这个世界,不是哪一个人,对吧。
越儿都明白,明白爹待她好,明白我想要母亲般的慈爱,但她不能和我们好好相处,她给不了我们要的精神补充,她自己的甲胄还抵挡不住试图淹没她的巨浪,我们算得了什么。抵触我们是她的本能,她做不到亲近,她不想认爹为丈夫,她的孩子—我,不是她的期盼。她怕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拖累她。事实上,她没能躲开,她倍受煎熬。
越儿来林树峁第一次跑是在买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结婚的前三天。她走到了村口,要拦车去城里,恰巧遇上了二叔,二叔把她带回去了。
爷爷害怕老黄牛换得钱打水漂,当即喊了花姨做媒人,扯了大红布,在恒子他爹的小卖部里置办了些缺的少的物件,随后礼成,顺理成章,怀胎十月。
还有一次,爹忙着照看发烧的我,越儿又跑了一次,这次她都跑到了县城,自己又背着干瘪的包袱走了一天回来了。二叔气爹看不住自己媳妇儿,让大家伙找了一天,老小都操心,骂爹没有手段治媳妇,丢了林家大面子。
再后来越儿沉默寡言,总爱一个人绣些花样。绣得眼睛疼了就坐在门槛儿上,闭着眼睛吹吹风,晒晒太阳,有时候累了就睡着了,爹不去收拾越儿绣的花样,越儿不喜欢爹碰她的宝贝,爹会拿出薄毯盖在越儿身上,赶我们这些碎娃去远处玩儿跳房子,别大吵大笑的。
不知道越儿是不想跑了,还是跑不动了,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刚烈坚韧之人。
后来在我刚刚念上高二的时候,她眼睛花了,穿不了针线,也不喊三婶儿帮忙。她花小半年费力的绣了一套坐垫之后,没多久,把所有都丢下了,去天上当王母娘娘去喽。
我们这里会把去逝的男人,说成去当天上的玉皇大帝,女人走了呢,自然是去当王母娘娘。
越儿喜欢女孩,当了王母娘娘会有七个活泼可爱的小仙女吧。怀孕的时候,越儿喜吃辣,白米饭都要配辣酱,大家都以为我一定是个文文静静的胖女娃。
我真是打娘胎就不乖,既不是女娃,也不文静。我一直刁蛮任性,我行我素。也就有点念书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