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出来话,苏柚白挑衅地看着他,恨不能让这个人立刻消失在眼前。
“好,是我多言了。”沈伯远声音更冷了,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眼睛都被气红了,他最后看了苏柚白一眼,拂袖离去。
这天之后,苏柚白再也没见过沈伯远。
苏柚白从一开始的无所谓,渐渐有些懊恼,可这些沈伯远无从知晓,苏柚白又是个倔强性子,强迫自己把这段遗忘。
只是偶尔孟信柯提起,他也会听一耳朵。
一九三一年末并不太平,苏柚白从来没想到再次见到沈伯远会是在那样的场景下。
次年一月份,南城沦陷,苏家为了支持抗战,将一部分运输线路交给了中央,去掉了大半商业利润,苏父在南城和敌方周旋,用盐铁贸易打掩护为前线递情报,被敌军发现后处以枪决。
苏运程忍痛撤出南城,连父亲的遗骨都没来得及带回来,他咬着牙撑起了潞城的工厂,通过铁路给中央输送军械。
《新世纪》在这一年发表了一篇文章,赞扬实业救国运动,掀起了全民抗战浪潮。
苏柚白读完了这篇文章,终于明白苏家究竟在做什么了,然而来不及多学一点东西,十九岁的他已经被迫长大。
五月三日,苏运程被抓走下落不明,和他同样被抓走的还有潞城五家实业老板,五月五日,躲藏在老宅的苏柚白在长街见到了兄长伤痕累累的尸体。
他却不能靠近,最后帮他敛尸的人是沈伯远。
黑云在头顶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他站在长街这头,看沈伯远用草席包起兄长,用瘦弱的肩膀扛着他拐进小巷子。
苏柚白晕了过去,醒来时他听到了沈伯远和孟信柯的声音。
“苏家恐怕稳不住了,现在最好能转移到中部去,”孟信柯说,“时局到了这时候,单靠柚白一个人不行,潞城太危险了,树大招风啊。”
他还劝沈伯远:“安山兄,你的报纸也不要再办下去了,敌人抓了很多新闻工作者,为了套消息无所不用其极。”
沈伯远沉默了一阵,说:“你让我再想想罢。”
“这几天让柚白住在我家吧,你顾好孟家。”
孟信柯应了一声,南方多雨,他身上水渍还没干,又打着伞出门了。
沈伯远双手撑着桌子,叹了口气,客厅的门吱呀作响,他回过头,看见苏柚白站在门口,失了魂一样。
两人离别时那些尴尬,逐渐消弭在昏暗苍凉的岁月里,前后不过三个月而已。苏柚白没有哭,他只是怔怔盯着沈伯远。
那个他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老师”的男人,伸出手,慢慢将他拢进怀里,过了很久,才有哽咽声溢出来,蔓延成了铺天盖地的伤痛。
苏柚白想起那些年兄长摸着他的头,跟他说的话:
“柚白,快点长大吧,不要胡闹了。”
戏外,片场异常沉默,那是一段长镜头,孟辉拍完,盯着取景器抽了一根烟,镜头里,光影朦胧,谢祁年完全将简遥扣进了自己的怀里,久久不能回神。
简遥哭得眼睛通红,实在没忍住抬手圈住了谢祁年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衣襟。谢祁年摸了摸他的背,安抚他。
谁都没打扰他们。
“老师,你觉得,苏家兄长临去世前,最后一刻他会想什么?”简遥下了戏,这样问谢祁年。
谢祁年说:“也许会想到他和苏柚白年少的光景,他其实并不想催弟弟长大,就像家长每次都很烦孩子无法无天,心里却希望孩子永远快乐。”
是啊,苏运程从来没有催过苏柚白,家里的事,苏柚白不想接触,他就把活儿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也会有很多遗憾。”简遥沁着泪。
谢祁年说:“嗯,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想看自己的弟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简遥拍完戏,和谢祁年一起重新去了苏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