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顿时神情黯然,摇头肃声打断道:“公主说错了。司天监既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在江湖中更是声名显赫,师伯把观星楼交给我执掌,公子爷就不能丢了陈家千年来的威风。我知道公主殿下想说什么,无非是觉得北境妖族之患或许还能有别的解决方法,我没必要去以身犯险,可是啊,说句不中听的,我去雍州不是为了你李家江山稳固,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也不必觉得感激,兴许我死在苦寒北境,你皇兄才能睡得比你下嫁镇国公府更安稳些。”
明妍公主瞬间将手搭上腰间剑柄,冷声道:“陈无双,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几句就足以定罪”
年轻镇国公爷双手小指勾住嘴角扯了个鬼脸出来,“吓唬谁呢你该是个明事理的,这些话当着你面是说,今日公子爷真要去了保和殿大朝会,当着文武百官也一样是说,司天监到了如今这般惨不忍睹的境地,还怕他娘个卵蛋”
李明妍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他空洞无神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司天监可有不忠之心”
陈无双叹息一声,平静道:“前两天刚听人说过,忠字心头一把利剑呐。你在宫里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书上怎么说来着,主贤臣忠,君王重恩则臣子效死,是不是这么回事司天监自陈家先祖玄素以来,代代观星楼主哪个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远的且先不说,我师伯才死在北境半个月,临终一战尚以残存命数斩杀妖族三千,司天监哪一点对不起天下人可你们皇家呢,先帝景祯对不起我师伯,对不起我司天监,配享太庙,这算哪门子狗屁赏赐”
明妍公主厉声道:“可你撕毁圣旨、谮穿蟒袍,劣迹斑斑,我父皇遗诏仍准你承袭一等镇国公爵位,这···”
陈无双不耐烦地摆摆手,“拿我应得的东西,当做赏赐你爹做的一手好买卖!”
明妍公主还想再说,陈无双自嘲一笑,“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回见面兴许就是你我永别,虽然我跟公主殿下之间谈不上什么交情,大抵是相看两生厌,但临别之前呐,我还是想多劝一句。江湖里的水实在是深不见底,以你初入四境的修为,就算再搭上一个跌境九品的平公公,扔进去也不见得能砸出多大水花,西花厅真要是想把手伸进去搅风搅雨,小心别淹着,到时候你皇帝哥哥想救也救不了你。”
这位身在朝堂却同样超然于九品中正制的西花厅指挥使嗤笑一声,眼神瞥向镇国公府围墙里面的那座观星楼,不服气道:“孤舟岛那位容貌清秀可人的墨莉可以闯荡江湖,本宫就不可以”
陈无双摇摇头,声线低沉而柔,“不一样的。墨莉肯不惜自身安危陪我走南闯北,一是不忍见天下苍生陷入水深火热,二是担心我有个三长两短的闪失;而你啊,是为了你李家的江山安稳。人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两颗不一样的种子,怎么可能结出一样的果子来公子爷一贯怜香惜玉,委实不忍心见你这么好看的姑娘走错了路,非要执掌西花厅也行,在京都城坐镇遥领就是了,盯住了你那位宁王皇兄,再盯住你那位混账二皇兄,别出京,北境和南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明妍公主咬着嘴唇,心里的怒气不知为何竟然一扫而空,“你···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年轻镇国公哈哈一笑,解释道:“殿下别误会。平公公付出你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好不容易让你有了目前勉强能称得上是高手的七品境界,你要是真有个旦夕祸福的,让他如何自处”
李明妍良久没有再出声,低着头看向脚下,陈无双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很圆。
她很清楚,年轻镇国公爷今日说了这些,就代表司天监跟天家李姓的香火情从陈伯庸陨落开始就断了,断得干干净净、断得彻彻底底,陈无双去北境不是忠于大周王朝,不是想要力挽大厦之将倾,而是要救雍州万民于水火,这两点,截然不同。
如此看来,陈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