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江湖上籍籍无名的陈季淳,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沉心浸淫棋道数十年,与人手谈却只在乌衣巷清静书房里胜过张正言,穷酸书生进京入司天监之前,拢共与人对弈八千一百四十余局,不论执黑执白,无一胜绩。
病恹恹的贾康年之所以对他早年所撰写的那册《拾浪集》爱不释手,是因为越往后面看就越是赞叹,这二十八局没有例外,每一局中执黑子先行者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白子看似步步维艰难以为继,却往往在棋谱的最后一步,于山穷水尽处见一线生机,可见陈季淳此人,谋事最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些年来,礼部右侍郎虽偶尔瞅准时机在朝堂这张棋盘上落闲子两三枚,但陈季淳却有不能替陈家做下棋人的苦衷,况且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拿着陈无双当成一颗棋子去用,因此不管这位被迫无奈坐在棋盘前的少年怎么落子又怎么收官,他都打定主意观而不语,心下了然地看了眼身材与陈无双相仿的死士,明知故问道:“大寒?”
陈无双摘下脸上的面具,招手让被四爷提到名字而有些疑惑的大寒走上前,打趣道:“想不想当一回花钱如流水的公子爷?唔,还有小核桃陪着你一路游山玩水,都是二十四剑侍,谷雨去年跟我出京的时候可没这么潇洒。”
一听到小核桃,大寒瞬间两眼放光,搓着手嘿嘿发笑道:“公子爷抬举,大寒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别说游山玩水,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陈无双会意一笑,能被师伯挑选进二十四剑侍,大寒确实有悟性极高的内秀,钱兴回京才多少日子,就跟着那位副统领学了一手溜须拍马的能耐,当下把话挑明了道:“丑话说在前面,这一趟游山玩水暗藏凶险,小核桃会几手剑法,可放在江湖上不值一提,你得护着她。”
大寒点头如捣蒜,“公子怎么吩咐,大寒就怎么做。”
陈无双在心里暗自盘算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在回府的路上仓促之间想出来这个法子,或许其中还有疏漏之处,可惜来不及细细斟酌了,能补上漏洞就在于一个快字,让那些盯着咱们的人也来不及往深处探究,能瞒过一时是一时,不必太久。”
此时陈叔愚也听懂了少年的意思,皱眉问道:“兵分几路?”
陈无双笑着竖起三根手指晃了一晃,解释道:“照我估量,在中州境内,大寒这一路最安全,而出了中州,大寒这一路则最危险。为策万全···”少年忽然偏头朝向一直没有出声插嘴的徐守一,“需劳烦徐道长带着苏昆仑那头黑虎,跟大寒一起前往凉州。今夜就动身,还是用从雍州回京的那驾大马车,五城兵马司负责把守昭胜门的吏目吃过一回瘪,决计不敢拦着。”
待老道士点头答应,陈无双才继续道:“大寒穿了我的蟒袍坐在车厢里,凡事交代小核桃代劳,我会把焦骨牡丹的剑鞘给你,脸上就带着那副索命鬼的面具,从今夜开始,大寒在人前人后都得端起观星楼主的架子来,碰上棘手的困境不要恋战,有徐道长跟黑虎断后,直往凉州去,咱们到时候在西北杨柳城汇合。”
徐守一毕竟是老于江湖的人物,听明白了陈无双的交代,略微一思索就自信不会在路上露出什么马脚,有苏慕仙那头堪比五境高人的凶兽跟随,只要来找麻烦的不是萧静岚这种十一品剑修,保住几人性命问题不大,只是放心不下徐称心。
陈无双显然早就想到了老道士的后顾之忧,不等他开口就笑道:“徐掌教放心把称心姑娘留在镇国公府就是,司天监即便到了眼下这种境地,满天下有胆子来闯一闯的也寥寥无几,而且有我三师叔跟师娘两位四境修士坐镇,有人来也是冲着周天星盘,没必要画蛇添足。”
陈叔愚心知落魄到寄人篱下的徐守一此次是替陈无双犯险,自然乐见其成,刚要表态就听见身后裴锦绣开了口,“徐掌教放心,今夜裴某就搬到小杏苑陪着称心姑娘住,有手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