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没憋出一句像样诗词的员外郎,上了花船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模样,就着浮浮沉沉的半江宜人月色自斟自饮,那些衣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们最会看恩客眼色,也没有人主动上前自讨没趣地撩拨他,等陈无双意犹未尽地听完两曲低吟浅唱的小调,萧静岚才不着痕迹地轻声咳嗽,他吃不准这条已经顺着江流远离了白狮坊的花船,会不会也是皇家暗中操持经营的产业,接下来的谈话总归越少人听到越好。
自从卖艺不卖身的当红花魁黄莺儿清清白白进了镇国公府,花船上的姑娘们看向这位丰神俊朗少年的眼光就更加热切,读书人想着鱼跃龙门,清倌人就盼着飞上枝头,可惜那恼人的员外郎这一出声咳嗽,陈无双随即会意一笑,挥挥手让姑娘们下楼去找大寒,言明了谁要是有本事被大寒看中春风一度,公子爷这边重重有赏。
一步三回头的姑娘们恋恋不舍地哀叹着散去,陈无双呼出一口微醺的酒气,笑道:“流香江上温温软软的春意,可比月色好看,员外郎若是有兴致的话尽管自便,不必担心囊中羞涩,公子爷有的是银子。”
萧静岚稍显赧颜微微摇头,端起能盛二两酒的银杯,“萧某家中有举案齐眉的内子···”
陈无双略一愣神,指着剑道修为可比肩太医令楚鹤卿的修士捧腹大笑,“原来,原来员外郎是个惧内的?”
任由他笑,萧静岚反倒有些以此为荣,点点头等他笑完,才问道:“你伤势不轻,便是有司天监的丹药为辅,想恢复少说还得七八天光景,且不说早晨萧某那一剑如何,你七品的境界算是根基极为扎实的,同为四境,二皇子殿下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陈无双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端起酒杯隔着一张桌子朝萧静岚致意,一饮而尽道:“萧先生叫我一声探花郎,我便有一个圣贤书上没写的道理要说,这世上看似没有公道可言的万般事情,其实往深处想想都很公道,来花船上快活的人都不是傻子,玉庭春如果不好喝,怎么就能卖六十两银子?”
员外郎嗯了一声,陈无双这话是在说他的本事配得上那句陈家幼麟的自称,尽管区区一个七品剑修在萧静岚面前根本就是随手可杀的蝼蚁,但放眼江湖确实当得起高手二字,且十七八岁年纪修成四门御剑术,让修剑半生的他都有些叹为观止。
陈无双笑着又斟满一杯酒,放下酒坛道:“早晨接你那一剑,是我心有所向故而甘之如饴,但我很想问问,镇国公府上水潭里的数百尾锦鲤,如何惹着员外郎了?在观星楼下剑意扫寒潭,员外郎是觉得我师父跟师伯不在府上,欺陈家无人?”
萧静岚表情很平静,他那柄剑鞘华贵无比的青兕剑就横放在面前矮桌上,“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忧。”
少年重重一拍桌子,冷声笑道:“哦?这么说,司天监已经成了景祯皇帝心头之忧患?有意思,如今谁都摸不清底细的黑铁山崖,正统率数以十万计的漠北妖族强攻雍州城墙,此为其一;剑山阵法屏障岌岌可危,南疆凶兽随时有可能悍然北上,此为其二;谢逸尘近五十万骁勇边军陈兵凉州边境蓄势待发,此为其三;天策大将军郭奉平调集兵力却迟迟没有动作,此为其四;公子爷虽双目皆盲都能看清大周的忧患在哪里,天子却视而不见,反把付出极大代价的司天监看做是该出手敲打、甚至不惜全力打压的忧患,请员外郎教我,这是何故?”
萧静岚默然不语,陈无双说的这些他根本无法辩驳,可圣意难测,纵然在同年登科的士子看来他已经是平步青云的天子近臣,毕竟人微言轻,在朝天殿说话没有分量,在保和殿更是没有说话的资格和资历,邱介彰吐在保和殿外石阶上的那口血迹犹在,朝堂穿紫的重臣们纷纷避而不谈,且京都里的气氛愈加诡谲,连伺候了陛下多年的平公公都似乎被排斥在外,他能有什么办法?
良久,萧静岚才散出神识笼住花船二层,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