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香囊里有司天监的金疮药,据说跟宫里所用的一样,都是太医令楚鹤卿亲手所炮制,效果确实不错。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陈无双就觉得伤势好了很多。
倒不是说楚鹤卿的药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右肩的贯通伤想要养好,重新生出血肉来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起码疼痛比之昨日轻了很多。白衣少年愁眉苦脸地坐在张正言的书桌前,捧着一碗混杂着茶叶末的茶汤唉声叹气。
出京时偷了陈伯庸不少青山雪顶,可在白马禅寺大方送了苏慕仙三两,剩下的又被侍女在拨云营老卒的酒肆里送给了沈辞云,现在能喝的只有穷酸书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下等花茶。但真正让陈无双感到痛苦的不是这个,而是桌上摞得一尺来高的书籍。
“这就是你想到的,能解跗骨之毒的法子?”
张正言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十四州志异》上写得清清楚楚,跗骨之毒取自漠北百足虫。那百足虫定是蜈蚣一类的阴毒之物,圣贤书里的浩然正气当然能解其毒。岂不闻,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就是这个道理了。”
陈无双无奈叹了口气,道:“可我看不见。”说什么他也没想到,张正言自信满满拿来做生意的解毒法子,竟让是让他苦读圣贤书。常年打雁的公子爷惨被家雀啄瞎了眼一样,头一回跟读书人做买卖,就落了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年轻书生立即答道:“我可以念给你听,就···先念这一本《春秋》。夫天地之有道,万物岂无度焉?日月行也有道、四季变也有常···”谷雨同情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拉着常半仙悄悄走到一旁,轻声问道:“这···真能解了那跗骨之毒?”
邋遢老头捋了捋下颌上的胡子,眯着眼睛沉吟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依老夫看,死马不如当成活马医。”谷雨恨恨翻了个白眼,对他称呼陈无双为“死马”很是不满,“那得多久才行,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吧?剑山开启的时间可不多了,公子还没到三境,万一到时候进不去···”
常半仙轻哼了一声,摆摆手瞥了正捧着脸听张正言念书的少年一眼,“放心,那小子福缘深厚,老夫欠了白马禅寺的那笔债,少不了还得指望他才行。剑山他是一定能进去的,除非真变成一匹死马。”
谷雨这才知道,原来这邋遢老头早就在算计,把宝押在陈无双身上了,气得装作转身出门,使劲踩了他一脚才罢休。常半仙冷不防被她一脚跺在脚面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怒追到院子里去理论。
穷酸书生想必是早就背熟了这本《春秋》,书读得抑扬顿挫非常流畅,语速快到几乎让少年没来得及听懂第一句,他第四句就已经脱口而出。勉强听他念完一本,陈无双就感觉头昏脑涨,甚至生出困意来,打着哈欠道:“承希啊,先停停。我问你,如果你真进了司天监,准备先从哪里做起?”
给天下修士立规矩,无异于要无中生有,既要先立下切实可行的法度来,又要能让各大门派以及散修严格遵守,这两件事是必经之路上的两座大山,一座等同于世人仰望的昆仑,另一座则等同于拦住南疆十万大山凶兽的剑山。
年轻书生缓缓合上书,卷成一卷握在手里,坦言道:“我还没想好该从何处着手。可这件事只有进了司天监才有做成的可能性,去旁处都不行。”陈无双对这个说法倒是深以为然,陈家近几代人虽然一心只顾扶保社稷,但毕竟各大门派都承认司天监有监察天下修士的职责,要给天下修士立规矩,可谓名正言顺。
“你想没想过,或许这件事皇家不会同意。”尽管少年不是朝堂中人,也没有官职在身,但总比张正言能接触到的事情更多。在他看来,大周皇室对修士一向是不远不近的态度,颇有些“唯修士与小人难养也”的意思,既要倚重江湖修士守住雍州和南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