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璇玑刚一逃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如此情形下,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进了这守卫森严、看守众多的王府,哭闹无济于事,对方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从重阳宫死里逃生的真正的“璇玑”此时还曝尸荒野之中,必须尽快处理!还有“璇玑”临死前托付要把书信送到临安城的长清宫,此事关乎重阳宫一众道友的生死存亡,不能再等了。
此时难以踏出王府半步,如何才能暴露自己“鸠占鹊巢”呢?道姑的身份不能失去,失去了这个最安全的身份,所有的不堪都会暴露,重新做人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想要掩饰一个谎言,只能织出一张更大的网。
璇玑刚被王爷安置到离他最近的沁水园,方才歇息了片刻,还未到四更天,就见王爷兴致勃勃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众侍女婆子,个个手持托盘,上面尽是色彩艳丽的衣裳和光彩熠熠的佩饰。
此人真是个荒淫无道的急色鬼!璇玑在心中暗骂。
“这是本王亲选的王妃,尔等今后要对王妃言听计从,不得违逆!把东西放下,都退下!”
“是。”
璇玑暗暗掐了一把自己被划伤的中指,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跪倒在地,准备开始表演。
“王爷!贫道自知身份卑微,能得王爷赏识,实在是……”
“璇玑,不,璇儿,不必再说了,本王都懂!如鱼得水,如水的鱼!璇儿一路上都在和本王软语温存,想必也累了吧,来,本王亲自喂你,这是本王特地命御厨给你做的七彩玲珑八宝珍珠汤,快喝了吧!”
“贫……贫道……呜呜……”酝酿好的情绪全被临安王喂汤的动作打乱了,璇儿是什么鬼名字?!你这样叫一个修道之人合适吗?还有你这汤这么清新脱俗的名字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啊?软语温存是认真的吗?一路上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也不为过!
还未等分辩,璇玑被强喂完了一碗汤,随后便沉沉睡去了。
显然,这王爷不讲武德,给这汤里下了药!在这人面前,好像再周密的计谋都无处施展。
这夜,璇玑是逃亡七日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只是梦中又回到了那不堪的过去。
梦中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身着白衣,浓妆艳抹,在高台之上,忘情地旋转,旋转,而后决然拔出发簪刺入脖颈,鲜血随机浸染白衣,而后她癫狂痴笑,纵身越下高台,像一只秋后的白蝴蝶般飘落、飘落、飘落,直至死亡……
梦境中浑然一片血红色,凄异壮烈。
而后又是满眼煞白,白绸子,白缎子,白帽子,白衣服,白灯笼,白帷幔,白毯子,白头巾,白花圈。一片惨白似乎以一种别样的纯洁掩盖了当日满楼的血腥味,本该是这世间最肮脏的声色场所却因着这雪白变得更加诡异了。一众嫖客陆续入场,神色依旧淫邪,举止依旧放浪。头上吊丧的白头巾、舞姬身上的白肚兜、歌姬头上的白簪花,似乎并不是悲伤的象征,反而成为了打破禁忌之感、增加情趣的道具。
还有那白绸子高悬在“逍遥楼”匾额至上,上书“天下风情尽在,古今痴情第一”!
老鸨周妈妈摇着团扇,体格风骚,媚笑连连,辗转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一场本该毁掉逍遥楼“彬州第一神仙洞”名声的丧事,却被她转手变成了日进斗金、扬名立万的喜事。
花魁柔荑的死,仿佛成了一场笑话。转眼竟然是丧事喜办,一场为情而死的悲壮之举竟成了逍遥楼招徕恩客的噱头,何其讽刺!何其不值!人命轻贱到了如斯地步!
“柔荑姐姐!……柔荑姐姐!……”
“璇儿,璇儿,快醒醒,是本王……”璇玑惊坐而起,浑身是汗,缓过神来才发觉,眼前之人是相识不足一日的临安王姜重璟。
璇儿?!哦对,现在我不是妓女玳容,是坤道璇玑!我有了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