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湖水如山峦般重重压在头顶, 倒吸的冷浸凉水含着冰渣,似乱刀刮割五脏六腑,浸得人每一寸肌骨都剧痛不已。
岸边声音嘈杂,模糊的人影乱作一团, 鼎沸的人声却离她越来越远——无人朝她靠近, 无人来救她。
这是程月璃落入寒冬腊月的湖水后, 最后感受到的景象。
身体和意识在冬月寒潭中渐渐下沉,光阴渐缓, 疼痛和死亡被无限放大, 随后一切又渐渐归于黑暗。
……
程月璃再次睁开眼, 眼前视物由模糊轮廓逐渐清晰, 映入眼底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房内门窗紧闭,过于宽敞显得近乎冷寂。
墙角炭盆里燃着银丝炭,无烟无焰,将密不透风的房中烘得些微闷热。
香案上的镂空雕花玉香炉缓缓流淌出缥缈水烟, 浓郁的瑞香混杂着淡淡的清苦药味,憋的人心慌。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云蒸霞蔚,花团锦簇。
可惜再美的梦境,终有醒来的那刻。
梦醒之后,面对的依旧是宽敞,闷热却冷寂的房间, 恍如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华贵牢笼。
程月璃支起身, 慢慢下地, 缓步走向窗边, 想要打算开窗, 透一透一屋子的憋得人烦闷的热气。
路上经过雕花精美的梨木妆台, 她下意识侧目看了一眼妆镜,光滑的镜面清晰映出一张人脸。
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如花似玉的年纪,正该张扬盛放的时候,却因为多年积郁的愁苦,眉间沉淀出几分难以散去的阴郁和躁怒。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气,本就尖削的下颌更显瘦削凌厉。
明明是身份尊贵的栖霞县主,家族势大,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几年,究竟遭了什么殃,硬生生把自己活成这幅鬼样。
程月璃倒抽一口气,吸到一半便觉肺腑仍然如刀刮般又冷又疼,后半口气只得缓缓吐出。
她别过脸,不再看向镜中,再次移步前往窗边。
手刚伸,还未挨到窗棂,身后房门发出一声吱嘎轻响,侍女秋心推门而入。
“小姐!”见到程月璃,秋心脚步一顿,激动之心瞬间溢于言表,差点没拿稳手上端药的托盘。
“小姐!你终于醒了!”
秋心赶忙将托盘放在桌上,飞奔似的快步小跑到程月璃身边,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持:“小姐昏迷了整整五日,大夫说,你要再醒不过来……”
……若高烧再不退,意识一直模糊,明日就得准备后事。
“幸好小姐你醒了……”秋心声音哽咽,音量越来越小,说着说着留下一行清泪。
程月璃被飞扑而来的侍女撞的小退一步,稳住身形后温柔抚上梳着发髻的后脑勺,柔声轻轻一笑:“别哭了。”
此时此刻,她无心去计较侍女的行止是否僭越。
她心如明镜,这几日,这个从小伺候她的贴身侍女尽职尽责地照顾她,一如往常那般。
再加上对她再也无法醒来的担惊受怕,这几日,秋心也一目了然的清减了许多。
秋心是这世上屈指可数,真心实意在乎她的人。
“哎呀,我忘了!”秋心呜咽了一阵,激动的情绪总算平复,回过神来,“小姐几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我马上吩咐后厨备粥。”
话音刚落,秋心已风风火火跑出房门。
不过片刻,又急匆匆回房,身后领着几个侍女,端上一碗热粥。
米粥清淡,不见荤腥,最上点缀着几丝翠绿葱花,散着淡淡米香。粥熬得溶,入口即化,热度也恰到好处,不凉不烫。
一看便知早已准备好,温在小火上,随时等着程月璃醒来,可即刻食用。
程月璃接过碗,小口喝下。暖粥入肚,总算稍稍驱散肺腑中冰寒蚀骨的疼痛。
粥喝完,府中女大夫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