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我与你共事已有四年之久,大风大浪多少也共同经历过一些,我早已视少卿为兄弟。若能救兄弟,周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可惜这一次,两肋无刀背有刀,我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若少卿是我,少卿会如何做?”
孙青扯扯嘴角,冷笑:“周霖,何必呢,别那般虚伪。直说罢,我可以帮你糊弄相党,但你不能害我性命,还要给我一大笔银子,此后就对外宣称孙青在抓捕逃犯时殉职,全我名声。否则公堂上,我可不会让你和大理寺好过。你是聪明人,知道此事利弊,别跟我耍小聪明,也别讨价还价,现在是我在威胁你。”
他这一通话急促得很,明显是色厉内荏,周霖看破倒不戳破,仅淡淡道:“那便随了少卿的意,少卿去找卫儆就是,想来你也知道该做些什么。”
“银子呢?”孙青眯着眼看他。
“银子就拿来买少卿的命,以及——少卿的命根子。”周霖目光偏移,与孙青四目相对。
一道冷风穿股而过,孙青咬牙,被盯得冷汗直冒,只好忍气吞声。
瞧他这副不甘心的模样,周霖竟是轻笑,收回目光,遥望远处乌云密布。
“少卿,念在往日情分,本官予你一次提问的机会。”
这是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孙青冷哼一声,不屑地问:“敢问大人何时又因何认定我为贼?”
哪知周霖居然陷入了回忆。
“本官犹记得——少卿初至大理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当时正巧赶上‘拂烟楼无头女尸案’,我便带着你、云峥和左锌乔装打扮去调查。少卿虽然装得正直,但眼神却骗不了人,那份贪婪、不屑、厌恶与恨意实是晃到了本官的眼。如此表里不一,本官很难不提防。
于是我派人暗中查你的底,结果干净得诡异,自那时起我便知晓少卿的来头定是不凡。为避免打草惊蛇,亦方便日后能反利用你这枚棋子,我没有再追查下去,甚至重用你。
直到这件案子。此案初发之际我就怀疑到少卿你的头上,于朝堂被赵大人弹劾更是让我确信你这枚棋子开始发挥效用。之后丞相拉刑部入局,我便几乎认定你为贼,可事情总有个万一,还需进一步确认才是。
我听说唐府一晚三人遇害,又遇害三人中有二人非处子,便知定是有人撞见了你,且不止一人。依少卿的行事风格,必会利用受害女子将怀疑的矛头引向那二人。于是我在唐府三问向你施压,令你胆怯,画出那副形不似神似的画像。
试问除了采花贼本人,谁能画得如此传神,乃至令那两个有罪的替死鬼在昏黑之地,一眼就认出是那一夜的采花贼?由此我确定你即是贼。”
以最平淡的语气,言说夹杂讥讽的长篇大论,周霖确实可怕,孙青输得不冤,但是……
他讽刺道:“你明知我是贼,故意不抓不防,眼看着那些官雏儿被我享用?不愧是大理寺卿!”
“随你如何说,少卿记住一点便是——四年共事,周某从未相信过你。”说着,周霖转头,对着面色铁青的孙青展颜一笑。
明明这姓周的且算是美人一笑倾城,却让孙青背后发毛。他知道周霖的意思,正如他多少了解一点周霖,一直在提防他的周霖必然也一直在琢磨他,恐怕他所言所想所行无不在其意料之中。若再深思细想,周霖从未信任过他,那么周霖在他孙青面前所展现的一切是真是假?会不会有陷阱暗藏?又或者只是虚张声势,故意引人深思?
虚实难辨,着实可怕……
“好了,今夜还很长,少卿自便,周某要继续去审犯人了。”言罢,周霖转身迈步,与孙青擦肩而过。
雨愈发的大,孙青立在屋檐下,手脚冰凉僵硬。他沉着脸,终于在周霖走后三刻迈开步子,几息间消失在雨幕之中。
同一时刻,地牢内暗室,周霖与一个人对向而坐,跟前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