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他的口中嗬嗬有声,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无法开口,头颅低垂的瞬间,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脊背却依旧挺直。
祝青简双目血红,身后是丹拿追兵,他们退无可退!
他的心中终于一片雪亮,祝家忠君,忠于江山社稷,忠于大愈忠于百姓黎民,这些都不重要,功高震主,便是罪过。
祝青简再也忍不住,高声怒骂:“你才是通敌叛国之人!狗皇帝昏庸无道,大愈江山社稷必然毁于他手!”
大愈皇帝忌惮镇国将军已久,可是祝青简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为了除掉祝家,他竟会连此事都听信夏成武,与敌国丹拿勾结,做出此等自掘坟墓般的事情!
多少战骨埋荒外,他却忠奸不分,连敌国都能合作!
“大胆!”夏成武的声音冰冷犹如二月风雪,“大逆不道!逆贼当诛!传我命令,放箭!”
空中飞过的乌鸦叫声尖锐,马嘶声亦渐渐平复,一切都变得如此不真实,飞扬的尘土与溅射而出的滚烫血液让祝青简不由一阵恍惚。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彻底的黑暗到来之前,祝青简想了很多,首先想到的是三日之前死在北城关的父亲,随后又想到,在狗皇帝身侧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他的妹妹祝潇潇,她会有什么下场?
母亲此时应当正在家中照顾他那不满一岁的弟弟,他们……又当如何?
这一切,便在此时戛然而止。
不甘,愤怒,对家人的不舍与担忧等等无数情绪纷拥而上,一刻不停犹如尖刀自心口搅动,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死亡之后居然不是黑暗与寂静?
祝青简被魇住一般拼命挣扎,想撕破这令他感到分为外崩溃与焦灼的泥泞!
他伸出那仿佛不存在的手,拼命掐着自己手臂,却感觉不到疼痛!
为何既不睡去,也不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猛然坐起身,大口喘息着,随之而来的便是脚踏实地般的真实感。
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祝青简耳边一片宁静,他定睛看去,漠北的黄沙戈壁消失了,他正身处一个陌生中带着熟悉感的房间内。
呼吸逐渐平复,他抬起迷茫双眸看向窗外天色,阳光明媚,似是午时。
祝青简糊涂了,他究竟死没死?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
光线透过窗棂在地面画上片片方格,一只黄鹂鸟扇着翅膀飞来,落在窗格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怎么看,此处都不像地狱。
祝青简又将视线落在房内,待看清西墙上镶着的一副字时,他心头大震,这幅字是书法大家黄自峰赠与父亲的贺岁礼,除此之外,还有柜子顶上放着的那只插着牡丹花的玉壶春瓶!
这怎么像是他在天京城西的房间?!
住在城西昌明街早已是遥远的儿时记忆,但是这玉壶春瓶他可太有印象了,就因为他爬到柜上打碎了它,被父亲打了好一顿屁股。
祝青简心口又开始突突直跳,倏地翻身跳下床,却没有站稳,一头磕到了桌沿上。
“啊!”
一声低呼,他想要捂住额角,立时便发现了不对劲,蓦地将手伸到眼前。
手掌细嫩,纹理清晰,面前的桌子看上去也高的不太正常。
祝青简伸指摩挲上桌沿雕花,触感真实,额上皮肤一跳跳的疼,他又低头看去,自己穿着暗白色绸缎里衣,且手脚变小,身高也变矮了,正是因此,他在下床的时候才没有掌握好平衡。
这不是他的身体。
北墙的墙边角落竖着一个梨木云纹镜台,自这个角度照不到他。
借尸还魂?死前的幻觉?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祝青简长年征战,手下亡魂无数,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眼前的情况,他想不到其他解释。
满心混乱,他最终还是抬起了脚,一步步,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