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儿快疯了,她从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清醒的人,非常清醒的人,清醒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清醒的了解自己在别人那里是怎样的位置。可是,崩溃的她不知道了,不知道工作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家人、朋友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残缺的、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样子。
不该是这样啊,真的不该是这样啊,怎么会是这样呢?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一个人也没有。
从来知道孤独的滋味的赵九儿,现在才算是明白了。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孤独,一个人的心什么都装不下的时候才是彻底的孤独,无边无际,蔓延再蔓延。
啊,原来真正的孤独是这样折磨人啊。
好希望,好希望,什么都忘了,可以开心,对,可以开心。
开心很重要,可现在不开心。
该睡觉了,可是不想睡,想干嘛,不知道,就是不想睡,倔强的、跟自己赌气,赌一切都会好起来,赌就这样了、不会再好了。
好希望,好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救救自己,可没有人啊,就是没有人啊,什么人也没有啊!
该睡觉了,睡一觉就好了,一觉好不了那就再睡一觉,大不了永远永远地睡下去。
Ⅰ另一个世界
迷迷糊糊地,早上的光亮穿透斑驳的树林,再穿透人体遮光板——眼皮,把赵九儿从一片温暖的黑暗里晃醒,先醒的是眼睛,再是耳朵。
树叶、流水、虫鸣、微风、清凉的空气、、、
盎然的生气,陌生的世界。
一切新奇又陌生,让人害怕,让人向往。
赵九儿慢慢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吸气,再呼气,新世界的味道流窜在四肢百骸,所有的毛孔都在舒张,所有的愤懑在一呼一吸一进一出间悄然消散。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一对长而尖的、毛茸茸的耳朵从赵九儿的脑袋上冒出来,一条弯弯曲曲的、细长的尾巴抖落着,左右摇摆,在舒展,在雀跃。
赵九儿站在那儿,浑浊的眼睛变得清亮,跟猫一样的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接着一跃,跳离原地,奔跑在密林,迅疾的、勇猛的。
她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一往无前,快乐而满足。
这是她找了很久很久的家。
她记得每一块石头的形状,每一座山在哪,每一条河往哪流,每一片树叶在什么时候掉落,每一个她爱着的生灵是怎样的可爱。
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嗷呜~~”她一边跑一边呼唤,呼唤她的家人,呼唤她想念了很久很久的家人。
“嗷呜?”
“嗷呜,”
“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嗷呜~~”这一次,她回答了他们,她真的真的回来了。
“嗷呜!嗷呜!嗷呜!……”激动,惊讶,欣喜,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生灵从地下、从树上、从河里、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环绕在她身边,亲昵地蹭着她,蹦过来跳过去,跟着她一起拉了长长的一条五彩斑斓的队伍,闹着,叫着。
“九儿。”
一声来自远古的呼唤,带着无垠的爱与宽容。所有的生灵一下子变得安静,不闹也不叫了,静静地等待,等待远远、缓缓而来的大地的神。
神带着羽翼而来,蓝天白云虔诚地退下,一对大得无边际的火红色的翅膀遮起了太阳,一阵又一阵清凉的风拂在每一个生灵的毛发里,为他们梳理不能自已的情绪。
“阿大。”
赵九儿抬起头,瞳孔已经不再收缩,亮晶晶地仰着,望着,这是她的阿大,最爱她的人,就算是在人世间,她的阿大也在尽全力地保护着她,爱护着她,她感受得到。
“九儿,来,来阿大这儿来,阿大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