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深重,晚色将至,回廊下的屏画宫灯一盏盏亮起。
今夜明无魔宫有宴,各方来客络绎不绝,多数宫人都被调去正殿,反倒显得佛恶殿有些与世隔绝的冷清。
南一稍微乔装,路遇一群身穿同样衣物的宫侍,正端着美酒佳肴走过,方向与他背道而驰,约莫是赶着去宫宴待客。
临近宫门,南一又忽而顿足,回头远远望了一眼那辉光通明、丝竹声乐的大殿。
他突然想起死去那天……
君渊与百越的婚宴也是如此热闹。
原以为自己心如镜湖,但在此刻、在离开之前想起过往,南一内心仍旧生出了不可磨灭的酸涩和不甘。
幸好。
前尘往事如云烟。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明无魔宫分为九道宫口,每一道都有重兵把守,其中午门人流往来最密切,不少身份尊贵的客人与随侍都要由此入宫。
南一垂首,混在喧闹人群里往外走,天魔兵拦在宫门前巡查腰牌,语气肃穆:“你是那个殿的?这么晚还出宫做什么。”
天魔兵点了点南一的宫侍腰牌,天色黑,也没太看清他的模样。
南一压低嗓音,状似胆小道:“回禀大人,我奉命出宫去接一位客人。”
天魔兵也没多盘问,递还腰牌后便挥手放人。南一刚刚转身,耳边却又突然听天魔兵道:“参见大司法——”
南一脚步微顿,霎时僵住。
“客人都到齐了吗?”卫雪临的声音冷淡如常。
天魔兵恭敬道:“来客已经登记在册,基本都到齐了。”
“看好时辰,若有不守时者不必放进宫。”卫雪临音落,视线缓缓移向前方南一的背影,蹙眉道:“这人是做什么的?”
天魔兵回道:“内廷宫侍。刚刚拿了腰牌,说要出宫去接客人。”
“这么晚,接什么客人?”
那冷冽的审视目光烙于后背,南一不敢妄动,也不敢回头,他与卫雪临之间太过熟悉,只要稍微靠近便会露出破绽。
卫雪临毕竟是冥界大司法,负责值守巡视之责,南一不确定被发现后他的态度,也不想连累他趟进浑水。
偏偏卫雪临道:“转过来。”
南一没动,恍若未闻。
天魔兵率先怒斥道:“耳朵聋掉了?!听不见大司法说话吗?”
卫雪临渐渐靠近,南一捏紧掌心,正想着破罐子破摔,余光却见那道颀长身影在距离两三步之地停下。
“放他走。”卫雪临盯着南一清瘦的背影,眸光微动,转身道:“半个时辰后,关好宫门。”
有惊无险……
南一幸运成为最后离宫的人,一路疾行向西,不久便见到听到一阵浪涌细流的水声。
阴风阵阵,天幕寥寥,面前随着光影逐渐现出一条幽邃暗河。水面狭隘,却悠长,一眼望不到的上游边际汇聚成悄声水流,在血月的照耀下流淌着、拍打着乱石嶙峋的河岸。
安静的暗河几乎没有波澜,却莫名显得阴森怪诞。
听凤诩说,暗河由来,原是黄泉域的一条鬼水河,每到月圆之日,黄泉便会涨潮,蔓延到相通的妄渊地底。
南一想离开,利用鬼水河最为方便,但怎样渡河却成了疑难。鬼水河是一滩怨念死水,专食活人魂魄,只有特定之物才能在水面漂浮,幸而凤诩给他安排了一个摆渡人。
月悬深空,云涌风飞。
少顷,远处水面隐约行来一道黑影,待渐渐离近,南一才看清是条古旧轻舟,船身站着个手握划桨、头戴斗笠的摆渡人。
原以为凤诩的下属也是妖魔鬼怪,结果却是一位长身玉立的温润男子,眉似远山,鼻若悬梁,只是双眸覆着漆黑深布,衬得面容愈发苍白。
长相俊美,可惜却是瞎的……
瞎眼的摆渡人下船姿势却十分从容,出尘气质,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