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宵夜,宋知音兄妹俩回家。
车灯照亮前路,也照着院子里乘凉的邻居们。
这算是宋知音每天最痛苦的时刻。
她打完招呼只想加快脚步往里走,结果刚跨出去,一位堂婶就道:“音音你快来,我问你件事。
宋知音收回脚步,心里叹口气,面上笑盈盈道:“什么事啊?”
堂婶三分忧愁道:“我们东东要出成绩了。”
成绩?宋知音恍然大悟说:“高考是吧。”
南方农村讲宗族,她算是老宋家最知名的高材生,当年大家都疯传她能上清北,成为本县十三年来的第一人。
这种名头先挂上,报志愿的时候她差点为着这个去读护理,但实在不敢见血,转而选择另外一所位于首都985——计算机专业强,录取分数稍微低点,讲出来村里好些人都不知道。
不过不妨碍大家都知道她是学霸,理所当然地在所有跟高考有关的问题上求助,仿佛全中国的大学她都该略有所知。
只是宋知音哪里懂这么多,这会说:“那也得等出来再研究。”
堂婶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得意说:“东东自己估分五百呢。”
按本省一贯的分数线来说,最次是个本科,宋知音道:“那挺好的。”
又说:“文科理科?”
堂婶虽然小学都没念完,还是说:“肯定是理科,文科能做什么。”
思维定式好像都是这样,宋知音当时何尝不是。
她笑笑说:“文科专业也挺多的,看怎么选。”
堂婶不跟她讨论这些,只说:“我想让东东也去学电脑。”
学电脑,又是大家对计算机专业的误区。
宋知音大二暑假还因为把家里的台式机修坏了,被她爸指责“肯定没好好上学”,她内心第一百零八次叹息,说:“计算机好就业,就是辛苦点。”
堂婶实诚道:“到时候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带进你们公司。”
还用能不能,挺客气的。
宋知音头一回领年终奖的时候,也有心显摆,给父母都买最新的苹果手机。
郭慧出去一通炫耀,回来就说:“你给德天也在你们公司找份工作呗。”
讲得好像宋知音是什么大领导,挥挥手就能插进人。
她对着亲妈一点不客气,说:“我自己的工作还是面试四回找到的,能有这本事吗?”
女儿能干,郭慧只以为她做什么都很轻松,嗫嗫道:“我又不知道。”
知道,无非是早晚两通电话问“有没有结果”来徒增压力。
宋知音感激父母的栽培和付出,但两代人就是在很多事情上无法拥有共同语言。
只是她对着亲近的人可以直言,对外稍微圆滑说:“估计很难,我这都离职了。”
堂婶心想这有什么,谁没个裙带关系三亲六故的。
她还待讲话,郭慧已经帮女儿把话题岔开。
宋知音如获大释,抬手给一直看好戏的哥哥一肘子,这才干净跑。
宋明杰憋着笑,猛地在自己手臂拍一下说:“蚊子真多。”
宋知音被他说得都痒起来,浑身不自在说:“我要上去了。”
他们家是自建房,总共三层楼。
一楼是客餐厅、厨房和佛堂,二楼是三间带独卫的卧室和小客厅,三楼则暂时空着,留给儿子结婚用的。
宋知音住的是楼梯右手边那间,推开房门说:“妈给开空调了。”
冷气扑面来,宋明杰径自路过,也进自己屋里打游戏。
宋知音则是锁上门,拉好窗帘,让蓝牙音箱放歌,哼着歌去洗澡。
她睡得早,洗完乱七八糟地拍个水乳就钻进被窝里闭上眼。
才十点,楼下聊天的人们都还热火朝天,郭慧余光盯着女儿房间的灯熄灭,说:“我们音音睡了。”
这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