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段占卜内容后,攥着纸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纸张落到地上。
“陛下……”韩松失声道。
“韩爱卿学贯古今,想必比朕更清楚这异常之星象,所代表的的意义。”永德帝的声音疲惫、悲凉,整个人都似在一瞬间苍老。
韩松思索片刻,言道:“陛下,臣以为,星象占卜只供参考,不可尽信。”
“话虽如此,可历朝历代,无不将荧惑守心之异常天象视作大凶之兆,唉,朕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未敢有丝毫懈怠,却不料,百年不遇的荧惑守心,会出现在朕之治下。”永德帝语气中透出一股不甘。
客观来说,永德帝自继位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为大靖的江山社稷和黎民苍生倾注了巨大的心力。
可尽管永德帝是当朝明君,却仍旧没能改写大靖国运式微的事实,早在永德帝登基之前,靖国国库便已连年亏空,朝廷上下大官小官,贪腐成风……永德帝的勤政,也只是逐渐减少国库亏空的财政赤字,尚不足以扭亏为盈。
追根溯源,靖国之式微,要追溯到先帝仁泰皇帝,甚至更早,仁泰帝在位三十五年,正如韩松白日里在朝堂上所言,其所做的荒唐事,属实不少——先帝几十年如一日醉心仙道、不问朝政,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惹得百官心灰意冷。
面对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永德帝从未开口埋怨,但心中却难免会有所不满,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若父皇能有他一半的英明神武,今日的大靖国也不至于如此千疮百孔……
前几天,大靖西北陇甘布政使上书,称陇甘大部分区域自去年冬季到而今开春,连一滴雨雪都没下,恐是干旱之年,言外之意是请求朝廷拨款赈灾,然连年亏空的国库,却实在拿不出足够的赈灾款项,此事已经给永德帝敲响警钟;如今徐寿观测到的异常星象,更让永德帝倍感揪心。
“韩爱卿,朕问你,而今该如何是好?”永德帝长吁短叹了一阵子过后,将希望寄托在韩松身上,韩松是当朝一品重臣,永德帝极其信任的三公太傅。
“陛下,钦天监徐大人记下的星象,共有两条,其一是东方苍龙荧惑守心之凶兆,其二是北方紫微垣帝星黯淡将星璀璨之异常,臣先说其一吧。《史记》载,‘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指的是宋景公时期,星官观测到荧惑守心之凶兆,景公颇为担忧,星官进言,可将荧惑守心之凶兆移于丞相,由丞相替天子承担罪责。”韩松思索片刻,开口道。
“移于丞相、由丞相承担罪责?”永德帝重复着韩松的话,又说,“可是大靖开国以来,自高祖起便废除丞相制,然今满朝百官,焉有丞相之职!”
永德帝所言,确为大靖事实,两百年前靖高祖建立靖国之初,为加强皇权,便废除丞相制,今日的靖国,虽有文武百官,却无丞相一职。
“陛下,当今虽无丞相之名,却有其他要职代行丞相之实。”韩松说。
“是何要职?”永德帝问。
“当朝三公。”韩松回应道。
当朝三公,实则只有二公,指的是太师杨兆亭,太傅韩松。
“韩爱卿……”永德帝的语调猛然提升,不满地说,“当朝太保之位空缺,杨太师乃两朝重臣,先皇在位之际便已是正二品太子太师,先后辅佐先皇与朕,韩卿莫不是想让杨太师代朕承责?虽说韩爱卿与杨太师在政见上有所分歧,可韩爱卿别忘了,杨太师曾是朕的老师!”
永德帝还是太子、尚未登基之时,杨兆亭便是仁泰年间正二品太子太师,与太子关系交好,永德帝登基后没多久,杨兆亭被提为太师,可谓两朝元老。听了韩松之言,联想到白天朝堂上韩松与杨兆亭就藩王问题展开的争论,永德帝认为,韩松所指的可代天子承担罪责、行丞相权力之实者,指的是杨兆亭杨太师,当下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