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为,钟家已经折了一个长子,现在只剩下二儿子,前前后后思量一番,钟至善还是放手迟珊珊,在小城扎根儿了。
爱一个人原本是讲不出什么缘由的,但是当没有爱的时候,才会讲出千万种不合适不能够在一起的缘由。
走便任其走,挽留或许对于爱的是一种恋恋难舍,回心转意。
对于不爱的,便是一颗错生的牙齿,到了不得不拔掉的时候,就动钳子把它拔掉吧。也把多余的使生不如死的情分狠心拔掉。
钟至善说:“你家里有事,我会帮着一起照看的,你得给你妈跟你姐一些时间。”
梅淑低低贴着手机说:“我妈跟我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性格。倒是迟珊珊误会了,你应该去跟她解释清楚,或许把……那件事告诉她,更何况你我现在胜似兄妹,她生气了,你得哄一哄她,我以后得叫她嫂子呢。”
钟至善说:“有的误会能解释清,有的误会解释不清,迟珊珊,你不了解她,连我也不了解她,她是一个功利性的人,目的性特别强,两个人的事情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做主,她从来不听解释,只信自己的眼睛,即使知道错在自己也从来不认输,更何况她自以为占尽了理。”
梅淑说:“有时候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相,女孩子的心都是软的。”
钟至善问:“二梅,我问你,我哥的事,你?”
梅淑迫着说:“我已经原谅他了。”
钟至善又问:“要是我哥还活着,他学习成绩高中拔尖,跟你走了一样的大学,你后来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梅淑说:“以后都不要说这些了。”
钟至善说:“那时候,我哥为你打架,为你逃操,为我们背书包,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提你,他就装睡,背对我,早知道他比我更在意你,可我哥也最疼我,我相信我哥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晕了头才会那样,差一点就,幸好我爸看见他去了老瓮”
梅淑说:“有时候,我很自责。”
钟至善说:“我也是,如果我们和他一起走,他就不会跳进老瓮寻死,他是没脸见我跟你,他那么一根筋的人,最想不开,我们瞒着大人们,也算是给了我哥自尊,答应我,就让这个秘密烂在你我肚子里吧,一辈子都不要跟第三个人说,迟珊珊也不行,颜鸽飞也不行,否则还不知会生出多少闹心事。”
梅淑说:“唔,我答应你。”
钟至善说:“一路上注意安全,别总背着思想包袱,亲人总是亲人,打不断,骂不散的。有事电话给我,要记住,你是去幸福的过日子的,必须越来越幸福,要不然我这个……你这个二哥可是不放心的,得去跟妹夫倒瞎倒瞎了。”
梅淑深深地道了声:“你也要幸福,再见,二哥。”
梅淑坐起来,半握拳轻轻捣一捣后背和双肩,她原本打算买一张硬座票的,可火车站站票和硬座票都售光了,唯硬卧有票,是一个旅游团临时退了两个人的票,这才有了梅淑的。
梅淑伸了个懒腰,又躺下,拉起被子,翻了个身,听对铺的人裹在被子里,打的呼噜此起彼伏的一阵,被子成了一个起伏的白海岸,又抑扬顿挫的一阵,像一个女中音和女高音的合唱队。
蓝蕾丝窗外浓浓的夜色泄进来,地上染白了一片。
梅淑隔着蕾丝帘子,隐隐约约地瞧着窗框子外的夜中风景,一下一下刷新着,像水一样流到火车后面去,后面拖着的长长的一截一截的车厢,全暗着灯。
模糊濛沌中有水星子溅倒脸上来,凉阴阴的。
梅淑疑心着是星光照在脸上一两点。
手一摸,水淋淋的一巴掌,是雨水。
中铺的卷头发女人横拉一下甩过来蓝布厚窗帘,把一切夜景都隔离在窗外头。
颜鸽飞才来了电话,梅淑瓮在被子里,窗底的暖器拂拂地吹着枕头边上垂下来的轻柔地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