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婚,现在全家都住在一块,将来他结了婚很可能还得另买房,他家现在的条件,还得我累死累活跟他一块买。二梅,现在城里最起码有个房子,咱们至少能少奋斗十年,你说呢?我住宿舍住得够够的了,上学住,工作了还住。”
梅淑揭开床箱盖,把衣服一件一件搁进去,翻了一件亮片黑色合身袄出来,一面对小禹说:“我今晚去安莲家和她做伴,她刚离婚了,一个人又病着。”
“离婚了?她不是嫁的煤老板的儿子吗?条件那么好?才结婚两年多啊。”小禹问。
“可能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吧,他们当时见了两面,第三面就是结婚那天,彼此还不够了解。”梅淑说。
梅淑一路遗憾今天是农历十五,却是个阴天。也不知道他那里是什么天气?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正七点,要在平时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看新闻联播的。
可是现在,他正在返回部队的火车上。
颜鸽飞不知火车行到哪个小站,停五分钟,有些人下车有些人上车,那里碎碎地下着点雨夹雪,窗外另外两条黑色的铁轨静静地躺着,映着小站的湿漉漉的寂寂的白灯。
颜鸽飞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十分,不知道梅淑正在做什么?她在家?还是在政府的单身宿舍?
他的手指跳着摁出了梅淑的手机号码……犹豫一会儿又删了……接着再摁……再删……终于火车吭嗒吭嗒在铁轨上慢吞吞地走起来。
颜鸽飞一晚上耳朵里都在吭嗒吭嗒地走火车,火车离她越走越远的时候,心上的那种疼却越发清楚到无法忍受了。
他独自跑到车厢尽头的卫生间里吸了几根烟,在昏暗的小空间里橙红的小花开了谢,谢了开。出来时门口等着一个不相识的男人,颜鸽飞从对面的镜中竟然认不出他自己,一双发红的眼睛,憔悴的发白的脸色,不整的军装,他习惯性的略略的整理了一下军装。
从梅家回到城里再没吃过一口饭,他又回到硬座坐下,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着翻着,又在梅淑的名字上停下来,单盯着那个名字直直盯了一支烟的功夫,才又翻到小文书刘魏笑的号码。
他发了条短信给刘魏笑,说:魏笑,我明早出操前归队。
接着,干脆关掉了手机,他唯恐自己会忍不住给她打电话,令她更加置身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颜鸽飞觉得自己的心在哭,哭到疼痛,脸上的泪一滴不流下来,全都流进心里去了。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睡觉,可是又开了手机摁下了梅淑的号。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那边梅淑的电话只想了两声,就自动关机了。
颜鸽飞想,她是不是伤心了?不肯再接他的电话了?因此见是他的号,就挂断了?
金鱼小区的路边,萤火虫一样隔盏亮着奶油白的灯,中央小广场花池边的木长椅上一对恋人坐得很近,正在窃窃低语,他们背对着梅淑。
男的搂着女的细肩,梅淑低头经过二人身边时,二人说话声音更低下来,那女的温柔地叫了一声:“林波,等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去把那部越野车给我接回来吧,好吗?我要酒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