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淑想说什么,胸口堵着说不出,越发心不好起来,站在颜鸽飞的边上怔怔地发着愣。
他们走出院子,听梅瑰跟父亲低声斥道:“二梅就是惯坏了,我店里的小闺女还知道找个政府机关的,家底好的,最起码在城有个楼,结了婚总得有地方住吧?再不行找个小老板,有实业的,挣钱多,以后好活,不用为钱发愁,自己再上着个班,多好。可是你瞧咱家二梅,一点也不听话,谁的话也不听,前年就一直揪着耳朵说她,早分了早分了,可是爸你看,今年又领回家来了。说她甚她当回事?”
又气愤起来:“还没结婚就站到人家那边,作为女孩子一点都不自重,那么主动,将来吃罪的是她自己,到了欲哭无泪的时候就知道了,知道也迟了,早作甚来?都拦她她得听才行呀。”只差把不要脸那三个字说出来。
梅父只抽烟,在炉灰屉里磕着烟灰。
颜鸽飞将手放在军装口袋里,抬头望着繁星,悄悄叹了声气。
显然房里的话他也隐约听到了,本地方言又是听不大懂,况且声音实在低,低而愤愤有力,但是大概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
两个人站在夜色里,屋里的灯晃照在他俩的脸上,两人近望着彼此的脸,两只手在低下偷偷牵住,颜鸽飞紧紧握着梅淑的手,梅淑都感觉到有点疼了,但还是默默将肩膀向他斜倚过去,低低地说:“鸽飞,把结婚申请拿出来。”
颜鸽飞把部队批的结婚申请掏出来放在梅淑的手里,因为坐车太久,他的袖子有点发皱,像墨绿的皱纹纸,贴在灯笼骨上,绷不展的那种纹,很轻。
当梅淑把结婚申请书呈在梅瑰和父亲面前时,梅瑰瞬间就爆发了,像一座威力凶猛的小火山,嘭一下子喷出火星和岩浆来。
结婚申请那页页眉印着部队番号的红线信纸,愧疚地在深梅红圆桌上沉默着,梅淑低着头一言不发。
玫瑰斥道:“你主意挺硬啊二梅,你们直接给咱爸妈来了个先斩后奏啊,那还假惺惺回来商量甚,结婚申请书都偷偷给部队上打好了,还商量甚商量?哼,还敢回来商量?你俩都把事定了,眼里根本就瞧不上咱家,你们说说,父母在你们眼里算什么,能算得上什么?”
又狠狠瞪着梅淑:“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呀二梅,你还以为家里人都害你哩,你怎么那么傻呀,凡事就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咱这儿没人要你了,寻不下婆家了,非要在那么远找一个?你那脑筋是怎么长的,咱家白供你上学了!”
梅瑰急得嘣嘣嘣嘣直敲打着桌上颤抖的结婚申请书,恨不得把它敲碎了。
“这部队上一批更就没咱家啥事了呀,二梅,你怎么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想着父母什么感受来没?父母养你那么大供你念那么多书就是为了一嫁嫁到八海里外?父母年龄那么大了,让他们还天天为你操心?你要是去了,结婚咱家人可谁也不去送你啊,谁也不去,你一个人去咓,过哩好了我跟爸妈也不去沾你的光,过哩难过了,吃了苦了,给撵出门了也别回来,咱家就当没你这个人。”梅瑰气冲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