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日起,山东乱民渐成气候,皇上整日忧虑,连春猎这些娱乐活动都免了。
时至初夏,京中阴雨连绵。陆止掀开特制的竹笼,里面是刚刚收到的蛊毒,他小心护着拿给舒宜看:“福晋小心。”
舒宜俯身看了眼,是她没见过的小甲虫,倒也没有多骇人,抬手道:“合上吧!”
陆止将竹笼放置在一旁的石台上,不做声退到一旁。
“你师父为了你能进太医院甚至破了他规矩,为我们满人治病,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如今十三爷的病好的差不多,太医院考试在即,我也不想多耽搁你的时间。”
陆止躬身行礼:“多谢福晋收留,进太医院是家父夙愿,陆止感念师傅和福晋的相助,此生粉身难报。”
“其实你也帮了我许多,报答的话再不用讲了,快去温书吧。”
“是。”陆止躬身退下。
他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沉稳心性,舒宜派人查过他的底细,家里世代行医,倒也算干净。
他师从叶天士,医术自不必说,若日后能在太医院供职,也能为自己所用。
是夜大雨,宫道两旁的风灯明明灭灭,舒宜从西华门入,夜访咸安宫。
推开宫门,又见一地狼藉:“初见二阿哥时,您也在酗酒。”
胤礽须发凌乱,酒气冲天,指着舒宜骂道:“你这罪魁祸首来我这做什么?”
“此言差矣,皇阿玛都没坐实的罪,二阿哥怎地强安这项罪名在我身上?”舒宜将一坛酒放在胤礽桌上。
胤礽冷哼一声:“狡辩之词,如何能信?”他抬手拆坛封,举坛牛饮起来。
“太子爷不怕我下毒?”
胤礽自嘲地笑着:“困缚于此,不如死了干净。”
舒宜淡淡笑着,讽刺道:“您若一心求死,又怎会清修炼丹。不过您说的对死了干净,活着才是遭罪。”
胤礽冷哼,不再作声继续饮酒。
舒宜继续问道:“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徐州旧案,那安氏一族真是为您马首是瞻啊,全家都死绝了还愿意为您做线人?”
“你今日来此就为问这个?自我幽禁于此,早已与他们断了联系。”
话音刚落,舒宜质问道:“真的断了吗,您从前的忠臣可还一直在为您奔走!”
胤礽仰头道:“我怎么说也是曾经的一朝太子,有几个忠臣也不为过吧。”
舒宜嘴角抹过笑意:“太子爷怕是还不知道,昨日又有人上奏复立您为太子,皇上大怒,命人即刻坐斩!”
胤礽听闻,摔了酒坛:“一群蠢货!”抬眼指着舒宜斥责道:“你今日特来知会,此事定然与你相干?”
舒宜看着脚下的碎瓷,俯身擦了擦身上溅到的酒水:“不过是吹了吹风,您说的对他们确实是蠢货。”
胤礽双目赤红:“我就该命人早些参奏你们,不择手段屯私产,养私兵!”
“您太贪心,想钓大鱼,拿捏我和胤禵,可惜为时已晚!”
“我要杀了你这毒妇!”胤礽起身像舒宜扑过来,腹中一阵绞痛,跌倒在地!他痛的蜷缩着身子,浑身痉挛:“你敢下毒谋害于我!”
“您大可去告,只要您能出的了这咸安宫,此外酒中无毒,毒在您日日喝的圣水里,而且那也不是毒药,您不会死的,反而是平日里丹药要少吃些,尽是些朱砂反而耗损性命,舒宜就此别过,恭祝太子殿下千岁!”
她俯身对着倒地之人拜了一拜,朱红色的门扉发出吱呀声响,咸安宫里最后一展孤灯也被胤礽扑灭,登时没了光亮,唯余殿内哀嚎之声,宫殿值守的侍卫女婢一并沉默着。
这咸安宫里有许多人,只从此以后再没有能救胤礽的人。
门外雨势更大,就像去夕那晚一样,她持剑杀了安同,手上沾了活人的鲜血。
杀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