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宁朝四分五裂,偌大的国土由北齐、南唐、东隅三家瓜分。
西梁在地理上与中原隔着广阔的塔格沙漠,所以中原的动荡并没有波及西梁,算是独善其身。但也正是因为地处偏僻,几百年来西梁都没有与中原有充足的交流,无论是曾经的宁朝还是后来的齐唐隅三国,都将西梁视为蛮夷之地。
这份轻蔑,在得知西梁公主登基为女帝后,到达了顶峰。
赵宝琮即位,是在全天下的非议声中进行的。
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先帝宁愿让公主即位,都不肯过继一个宗室子弟。尤其是,她从小胸无大志不求上进,论文论武,都不配做皇帝。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赵宝琮至今都觉得先帝在挑选继承人这件事上昏聩得和自己有的一拼。
而在立储之事上,先帝唯独做了一件服众的事,就是立顾辞为摄政王。
顾家是西梁首屈一指的世家望族,顾辞是顾家众星捧月的后起之秀,让如此一位才俊辅佐招猫逗狗的女帝,这是唯一让官员百姓认为靠谱的事情。
至于什么摄政王要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之类的——这已经不重要了。赵氏皇族所有的宗室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顾辞,这是共识。
再说了,不是还有林焕吗?
赵宝琮十二岁那年,先帝为她钦点一位太傅,名叫林焕。据说这位太傅是先帝偶然间在山野中遇见的大才,一见如故,于是特提林焕入京,专门教导年幼的公主。两年后,先帝驾崩,公主登基,遵照先帝遗旨,林焕从太傅升为帝师,继续教导女帝。
所以,尽管女帝不靠谱,但有帝师和摄政王两人约束着,西梁基本上保持着国政稳定。当然,也有人说,女帝早就被这两人架空,手中没有丁点实权了。
赵宝琮对此并不在意。她清楚自己的德性——但凡她手中有一丁点实权,西梁都要被她祸害得鸡犬不宁。
但林焕却不这么想。林焕似乎始终对她寄予厚望,在她十九岁那一年,他联合朝中为数不多支持女帝的几个老臣,接连上书,要求顾辞还政于帝。即使顾辞一再施压,林焕也顶住了压力,最终迫使顾辞交出部分实权,让赵宝琮不再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于是,为了纪念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有实权的皇帝,赵宝琮改国号为昭明。
还放了一天假,以示庆祝。
……
赵宝琮此刻坐在朝堂上,一想到这是昭明元年的第一次上朝,就如坐针毡。
她虽然立下雄心大志,但事实上,她没有任何执政的经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众臣,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人,不是看不起她的,就是她得罪过的,别看嘴上喊着吾皇万岁,心里都恨不得她当场驾崩。
难啊,难。
尤其是——顾辞就坐在她身侧。从她登基到今天为止,她身旁一直都有一个摄政王专座,一方面是彰显对顾辞的尊敬,另一方面也是方便顾辞对朝政指手画脚。但今时不同往日,顾辞的存在让她如鲠在喉,正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帝位之侧,容不得第二个野心勃勃的人。
“朕十四岁登基,至今已有五载,国事繁重,朕常感到力不从心,万幸有顾卿为朕左膀右臂,才能让大梁民生安定,海晏河清。”思量许久,赵宝琮缓缓开口。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先拿顾辞开刀吧。
“臣惶恐,”顾辞起身,向赵宝琮行了一礼,“此乃先帝托付,臣唯有鞠躬尽瘁,不敢居功。”
赵宝琮露出一个恭顺的假笑,并没有回头,“顾卿过谦了,这五年来,每每国事上有为难之处,朕都蒙顾卿悉心指导,耳濡目染,受益匪浅。”
“陛下聪慧。”顾辞也是官方客套。
“顾卿于朕亦师亦友,不知在顾卿看来,朕这五年来,学得如何?”赵宝琮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