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之所行如此市侩之举,还指望人家搭理你?这个小谢平素不是很会来事儿么,今天怎么这么笨拙?
结果小童马上抬起头,仔细认了认眼前两张脸,“请教客人上下?”
“鄙人姓景名川。”谢秉说完就看着凌青鹭,完全没有给他准备一个化名的意思。
凌青鹭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突然想到今晚宫廷夜宴,灯火通明的景象,便脱口而出:“宴灯,我叫宴灯。”
小童点点头,“先生已经休息了,客人明日再来好吗?”
凌青鹭只觉得,这家书楼真是怪哉。
首先,开办藏书馆本身就是很不寻常的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独立自办的藏书馆。
若非书院或官署,谁又愿意将自己的藏书分享给世人?书籍昂贵,也就只有四书五经启蒙教材之类,是普通家庭负担得起的,一本珍稀书籍可以价值千金,绝版书籍更是有价无市。
开办私人藏书馆,无异于敞开自己的万贯家财,任人索取。
做出这般义举的人,理应是高洁名士,可是,陌生人只不过奉上一盒钱财,就能见他一面,又显得太过世俗。
回程的路上,谢秉道:“这书楼在北宁闹市开了已有十年,日夜大开门户,广纳天下寒门。楼中有不少珍本孤本,所以这满京的达官贵人,也总悄悄地叫下人来此,抄录一二。”
凌青鹭道:“这不该籍籍无名才是,为何我从没听说过?”
“这书楼的名字向来只在寒门中流传,而高门只是心照不宣,从不诉诸于口。我也是才知道的。”
“怎会如此?”
“因为这书楼的主人,名叫海沉舟。”
“海沉舟?从未听说过。”
谢秉道:“这海沉舟,原本不叫沉舟。他来自一个叫郴州的小地方,让大家唤他郴州先生,一来二去才叫成了沉舟。”
凌青鹭一惊,“郴州这个地方有些熟悉,这海姓也……”
谢秉意外道:“正是那一片海!含英竟然知道他的籍贯?”
凌青鹭:“海无算,他还没死?”
谢秉:“巧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这般想法。”
原来他在守城时遇到了一位老者,对其印象颇为深刻,这三天里着人调查,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那片海”。
那片海,指的是前朝首辅,海计,海无算。
凌青鹭的父亲叫平康皇帝,再上面那位庙号梁文宗,再上面那位庙号梁肃宗。这位肃宗,才是海计正经八百的恩主。
这可是朔光年间的老臣啊,论资历吊打现在所有的阁老,一晃三朝过去了,他居然还没有死?
凌青鹭细细算来,朔光五年海计入仕,年仅二十岁,十七年肃宗崩。文宗在位二十年,平康在位十四年……海计如今应该是六十六岁,年纪还不比高澄大,活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位海先生素有“加冠入仕,而立当国”的壮名,三十多岁就成了大梁首辅。
秉政期间跟着肃宗搞变法,把满朝大臣得罪了个遍,所以现在的百官都对他避而不谈。
肃宗亡故后,他又独自支撑着将变法推行下去,可惜文宗不支持,还把他视作权臣。他发现寸步难行,为求自保就辞官了。若非如此,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去。
凌青鹭道:“想不到海无算不但没死,而且长居北宁,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吧。”
谢秉一笑:“想是天意让我在城头遇见他。”
“你是指……”
“陛下以为,微臣为何邀陛下来此?如今风雨飘摇,大乱将至,宝座上已有中兴之主,庙堂里还需要一位中兴之臣。高阁老清正有余,能力不足,至于其他人……莫非陛下还想把何太傅从鲁东邀回来做首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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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又一次来到书楼,被那看门小童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后院,终于见到了海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