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同时,他还隐约听到石崖下的村子里传出女人略带怒意的呼喊声。他知道那是做好了晚饭的母亲,正在呼喊着自己调皮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
倦鸟归林,慈母呼归,这本是人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画面。于迟沐而言,更是再熟悉不过,这不过是他无数次相同经历中的寻常一次,然而,这一次终究不同。
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与他看到夕阳时截然不同的情感,然而却是同样的炽烈,同样的热切,同样的让他想要宣泄,想要表达。
在过往的岁月中,这样的情感不断的涌起,再不断的被胸口的巨石镇压,这一次本不应例外,因为他胸口的巨石依然重愈千斤,然而意外终究还是到来了,这次悬于他胸口的巨石居然没能立刻将这翻腾的情感压制下去。
不止于此,事实上,那炽热翻腾的情感正试图冲开胸口巨石的压制,而之前一直压迫力十足的巨石此时却颇显窘迫,一时间竟在与那情感的对抗中落了下风。
难道他一直所期待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吗?迟沐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别样的激动,但很快巨石就发起了反扑,迟沐只觉心口骤然一痛,甚至痛到他几乎失声,让迟沐觉得下一刻他可能就会死去。
但就在这一瞬,迟沐的意识竟异常清醒,就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躯体一般,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沧桑粗糙的脸,那是他的养父的脸。
迟沐是一个弃婴。据村里人说,当他的养父张猎户捡到他时,他应该出生还不到三个月,几乎就要死去,甚至村里唯一的大夫在看过他之后,都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可是,他的养父并没有放弃他,而他也没有辜负他的养父,最终,他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让所有认定他会死掉的人都大为惊奇,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了不起的作为。但只有他的养父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能平安快活的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迟沐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出他的养父死掉时的情景,那时他五岁,刚能够记得一些事情。他记得他的养父是在山上打猎时,被一头黑熊袭击,等别人发现他时,他的肋骨近乎全断,胸口也深深地塌陷了下去。
这样的重伤几乎是可以立刻致人死命的,但张猎户却坚持了下来,直到被人抬回村子,看到了迟沐,才不甘地闭上了眼。
隔着久远的时光,直到这一刻,迟沐才知道养父临终的那一眼中蕴含着怎样复杂浓烈的情愫。
“啊……”迟沐终于叫出了声,伴随着他的叫喊,两行热泪不自主地从他眼眶滑落,而那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也彻底崩碎,他失去了禁锢,失去了束缚,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体验瞬间涌遍他的全身。
然而他的心依旧在痛,但这种痛楚却与刚才被巨石压制的痛不同,这种痛让他觉得真实,觉得怀念,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人!
他在为自己的养父而痛。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如血的残阳触动,会被那寻常的人间景象触动。
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个不止有血有肉,更有丰富感情的人!
如果说过去的他也是一个人的话,那也只是形体上的概念,是一个不完整的人。而此刻,他不仅形体上是一个人,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也成长为了一个人,此时,他是一个完整的人!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痛,一股巨大的情感洪流从他大脑中席卷而过,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翻涌起伏,那些原本褪色的,他以为已经忘却了的往事此刻却是如此清晰,清晰得就像是他刚刚经历过一般。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赵继业挥拳打向他时,那肥胖的脸颊上肉在不断地颤动;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赵继业的拳头打在自己右眼眶上时那沉闷的声响,以及钻心的痛楚。
而这样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