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大学城附近的风俗街上,只有寥寥几家店还在营业。长街暗夜无行人,只有偶尔几辆汽车飞快驶过。
黑夜的寂静被闷哼声打破,风俗街一家名为望海屋的旅舍内,有道身影猛地从床上坐起。
呼吸声粗重,像是冬夜里被猎食的鹿的悲鸣。
他捂着胸口止不住咳嗽,身形佝偻,落在轻薄窗纱上的剪影,好似垂垂老矣的老者。
有人隔着木制的推拉门轻声问道:“先生?”
他抬头,眼睛在黑暗里现出可疑的红。
开口时嗓音沙哑:“无事。去准备汤池。”
“是。”脚步声远去,隐隐有人在低声吩咐着什么。
旅舍内的灯很快亮起,有身穿和式衣衫的女子低眉顺眼地端着方形小桌走近汤池。
热气氤氲中,森川桥倏地睁开眼,眼底的警惕与厌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温和。
“嗒”,小桌落地,发髻上的华胜颤了颤。
“先生请用。”
说完这句话便跪坐一旁,只有在森川桥有需要时才会发出点动静。
清酒微苦,带着柚子独特的清苦甘甜。他惬意地倚在汤泉石壁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击打着水面。
女子安静地跪坐在小桌旁,忽听到男人慵懒沙哑的声音。
“会霓虹语吗?”
她答:“会一点。”
他闭着眼头向后靠,女子赶紧上前跪坐在汤池边,好方便他将头靠在她的膝上。
“说几句我听听。”
她说了几句,看见闭目养神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明刈,去架子上拿本书来。”
飘动的片式门帘外,有人低低应声,随后便递过一本诗集。她低着头捧着书送到汤池旁。
男人没接,他看也不看她,就着青瓷釉酒盅饮了口酒:“叫什么名字?”
“晴芽。”
他睁开眼,眼睛盯着氤氲的雾气。半晌后,他轻声说了几句霓虹话。
晴芽低下头翻开书页,用霓虹话轻声念起了诗。
她发音并不是很标准,有些地方读的磕磕绊绊。他也不生气,温声教着晴芽正确的读音。
“先生。”门帘外的声音低沉,晴芽看了眼靠在汤池壁上的男人,很有眼色地噤了声。
酒杯底轻轻磕在木桌上,男人起身:“出去吧。”
晴芽端起小桌迈着小碎步倒退着离开,不经意间抬眼,瞥见正在穿衣服的男人那未遮住的肩胛骨上,覆着一层黑色的图案。
望海屋是一家日式的汤泉旅舍,内部设计以及服饰自然是日式的风格。
结束工作的晴芽换下紫花色的和服,穿着白衬裙坐在昏暗的房内。她住的房子离望海屋并不远,仅隔一条街,坐在窗前一眼便能看见望海屋的招牌。
穿了一天的木屐,脚底有些酸痛。晴芽坐在木地板上,疲倦地趴倒在小方桌上,脸下压着那本诗集。
不久前,她等到了那位儒雅斯文的先生,小心地将诗集递过去。他看着她轻笑一声,用霓虹语告诉她,她可以留下这本诗集当作纪念。
晴芽闭上眼,她想起他用醇厚温和的嗓音念的几句霓虹话,心砰砰跳动。
晴芽小姐,可以为我念诗吗?
他真的是位顶顶温柔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