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雊。
小寒过后，天气越发湿冷。古镇的药铺子里见天儿有人进进出出，不是关节疼就是害了风寒。在巷子里跑一趟，饭香味里总混着一股子苦辛气。
腊月初八一早，天色蒙蒙亮，巷子口支起了简易的摊子。摊主手脚利索地将碗内刷上一层猪油，紧接着将蒸熟的糯米、莲子、桂圆、蜜糖瓜及各种果脯果仁摆好，一齐放进热气腾腾的蒸笼里。
瓦罐锅里熬着甜腻齁人的糖卤汁，一小捏晒干的桂花撒进去，冲淡了甜齁气，多了些馥郁的桂花香。
等蒸笼上冒起白雾，摊主将碗取出迅速倒扣在盘子里，趁着热气浇上香甜的糖卤子，米香果香花香混在一处，光是闻一闻便觉心里甘甜。
这股香甜的热气冲散了古镇接连几日的寒冷，紧闭的门断断续续打开，走出披着衣裳睡眼惺忪的妇人。
“来碗八宝饭，要洋槐蜜浇头。”
“我也来一碗……”
木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人声渐多渐杂，烟火气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梅花巷的一间铺子门半开着，门帘被束起，露出铺子的一隅。挂在四角的铜铃轻动，铃音悠长。
一个圆脸圆眼的姑娘捧着一个熏香炉从门内走出来，顺着墙角缝隙将香灰细细地撒下去。撒完直起腰来，跟拎着篮子的游光打了个照面。
“买到了？要的什么浇头？你有没有跟人家说葡萄干要少放，枣是蜜渍的吗？”
游光快步走进铺子里：“哎呀哎呀，汤包要洒了。”
孟妩跟上去，嘴里不停：“汤包你买的谁家的？李记还是王记的？他们两家都不要买，要买就买薛记的呀……”
门帘放下，不多时，脚步声踢踢踏踏，懒散悠长的哈欠声渐起。
游光孟妩在楼下摆着碗筷，后门吱呀一声，带着满身寒气的骥临子期走进来。乔夜手插着裤兜懒懒地走下楼来，长及锁骨的黑发散开，狭长的眼因困意而微眯起来。
他歪坐在椅子上，悠悠打了串哈欠，这才有心情搭理坐在一旁的骥临。
“你去挖坟了？”
刚洗完手坐下的骥临拿起双筷子，看也不看他：“坟向你告状了？”
后门吱呀一声，不等看清人影，熟悉的轻笑声先至。
“我就说他们这群没良心的，必定不会等我们一齐用餐。你瞧，人还没齐呢，这八宝饭都下去一半了。”
游光摆好筷子抬头笑出浅浅的酒窝：“墨姐姐快来，我买了豆乳糕。”
白琛近前，扫视一圈不见桑笙身影。他落座，问正在低头大快朵颐的孟妩：“老大呢？”
“还在睡。”孟妩被汤包里的汤汁烫得直吸气。
“她怎么样?”
“还老样子啊，最近又睡得不安稳了。浮世绘送来信，说是出了新的熏香，今天就送来。”
白琛挖了勺八宝饭，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便放了筷子。他不爱吃甜，对俗世的节日、避讳更是无感。不光他，乔夜骥临几人亦是如此。对他们而言，节日和食物仅仅是消遣。
只不过因为桑笙在意，所以他们也便学着如此。
只是阳间大小节日的庆典，似乎都跟食物沾边。除夕的饺子，上元节的元宵，端午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还有今日的八宝饭，腊八粥……就连四季交替，节气变换也有对应的食谱。
这八宝饭做的巧，光是瞧着便觉香甜。白琛挑了颗蜜枣放进嘴里慢慢嚼，慢慢的，似乎也能尝出点甜味来。
“喂，白孔雀，你还要饭吗？”孟妩举着自己硕大的勺子问道。
“……”
白琛深吸口气，告诫自己此乃桑笙面前的红人，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