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笙神色自在地收了钱,眼皮抬也未抬:“出门左拐,往东有个古镇,叫清溪镇。清溪镇附近有座山,山上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几个道士,收费三百到八百不等,先生可以去打听打听。”
她坐在柜台前翻着册子,柜台外的男人伸脚勾过一个凳子,一屁股坐在柜台前。
“什么都还没听就急着赶人?头一次见找上门来的生意还有往外赶的。”
他嗤笑一声,两条胳膊搭在柜台上,以近乎俯视的眼神看着桑笙,高大的身影无形中增加了压迫感。
桑笙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对面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烟,手指间玩着个打火机。见桑笙看他,他扬了扬眉:“介意吗?”
桑笙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纸:“介意。”
“……”默了片刻,烟跟打火机被收了起来。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桑笙余光瞥见两根手指推过来两片纸。她扫一眼,目光顿住。
“眼熟吗?”
怎么能不眼熟,符纸朱砂易寻,符文神韵却难仿。桑笙合上册子,抬眼。
眸中一片清冷,沉静。她的眼神跟她很像,芸芸众生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有人想要沉迷,有人想要逃避。
秦铮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根,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与潜伏在黑暗中的未知对视。
摆在柜台上的两张符恰出自桑笙的手,符文连笔间不差分毫。不同的是,一张被烧只剩下半张残符;另一张折痕整齐,显然被妥善保管。
秦铮拆开符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符来,打开,摆在两张符中间。
“前几日我碰到了一个人,这半张,”秦铮点了点被烧的符,“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而这张……”
他移开手指,点着折痕清晰的符道:“这张是祁声的,或者说是别人送给他的。”
三张符纸摆在面前,秦铮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桑笙脸上表情丝毫未变:“这样的符纸铺子里多的是,这里每天人来人往,谁来买,买去做了什么,我总不能样样都清楚。”
“不需要你样样清楚,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张符纸你给了谁,他为何会出现在雾岭。”秦铮拿起那半张被烧的符纸。
她给了谁呢?桑笙垂眸,过往的片段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一时想不起来?好,那我问你,你去过雾岭吗?”秦铮紧紧盯着桑笙脸上的表情,一字一句问道。
“见到大雪下盛开的桃林了吗?”
“看到树下埋着的东西了吗?”
桑笙看着他,他看着桑笙:“我看到了,在梦里。”他在梦中,看到了最荒诞最光怪陆离的场景。明明是梦,却好似亲身经历般真实。
桑笙双手交叉,平静回道:“所以你来,是要我验证你的梦?警官先生。”
“是求证。因为在那里,我还看到了你。”
沉沉黑夜,漫天飞雪,他看到树木疯狂生长,看到了无数的花瓣自树上飞至夜空。树根拔地而起,枝条穿透了空气,化为了袭击的怪物。
他看着这一切,只觉虚幻又荒诞。
在一片扭曲的青藤和枝蔓树根间,他看到了一个迎风而立的身影。墨发飞舞,她站在藤条枝叶间身影渺小纤细,却好似掌控一切的神。
她抬手的瞬间,一切归于尘土和寂静。飞雪落尽,梦醒后他再也无法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