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死在了快开春的最后一个冬夜。
这一年冷得厉害,村里很多老人都没捱过这个冬天。但天再冷,也冻不死一个浑身肥肉的成年人。
傻子的老娘在看到肚子被刨开,内脏被啃食掉的傻子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
这个冬天冷得厉害,山里的野狼野狗饿了一冬天,终于在快开春的时候,打了个牙祭。
傻子是他老娘的心头肉,如今成了野狼野狗的腹中肉。
周围围了一圈缩着脖子,想看又不敢看,害怕又舍不得走的村民。
胆大的指着被开膛破肚的傻子,低声议论。胆小的躲在后头,听着前排的婆娘汉子唾沫星子齐飞的描述。
据说傻子最开始被发现时,肠子正被一头狼叼着拽出来。傻子他老娘喂得好,那一团肠子整整两大盘都盛不下。
只是可怜那个傻子,内脏被吃掉的时候,还没死透,手脚无力地抽搐着,眼睁睁看着肚子里的热气渐渐变凉。
傻子死了,他老娘的天塌了。自从唯一的傻儿子死后,这个妇人便不正常了。
在闭塞原始的村庄里,婆娘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凑在一起扒拉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那一脸的信誓旦旦,声情并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就住在别人家的祖坟里。
五六个叽叽喳喳的妇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女人靠在墙根上,闭眼晒着太阳。
“……听我家那口子说,狼啃骨头的时候,傻子还没死透。那吱嘎吱嘎的啃骨头声,听得人瘆得慌。”
“俺滴个娘来,幸亏那天我家小子犯了事,被他爹打了一顿出不了屋。要不然,一准跟着傻子溜上山了!”
“哎,好端端的,傻子上山干嘛?这大冬天的,又瞎了只眼,连地上的沟都看不清,还一个劲地往山上跑。”
没人知道傻子的脑回路,于是一个婆娘揪住在一旁跟狗子玩的黑小子,问他:“狗儿,之前你傻子哥叫你上山干嘛去?”
黑小子吸着鼻涕:“傻子哥说山上有桃子,叫我们跟着他去摘桃子吃!”
“大冬天哪里来的桃儿!要不说是个傻子呢,啧啧!”
狗儿带着院里的黄狗跑远了,他娘在后头骂他:“狗儿,你要再敢往山上跑,我让你爹打断你的狗腿!”
那堆婆娘说着说着,又扯到了死了傻子丈夫的女人身上。
“作孽啊,男人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来。怀第二个的时候,我就看出来,那肚皮里装着的不像是人胎。”
那个婆娘一脸“老娘早就知道了一切,但碍于某种原因一直憋到现在才说”的表情。
“那个死胎生下来的那天,我就在屋里。黑不溜秋,手脚都没长全。傻子他娘看了一眼,就包起来扔后山去了。”
“啧啧啧,造孽啊……”
她们怜悯又看好戏地看着墙根处的女人,女人置若罔闻,安静静地倚在墙上晒太阳。
傻子被狼啃了之前,总喜欢往外跑,不到天黑不着家。
傻子的老娘也骂过他,但她有忙不完的活儿,还有听不完的八卦,骂过后便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傻子,能闯多大的祸呢?
靠在墙根处的女人闭着眼,唇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