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立冬那天,从早到晚天色蒙蒙,刚到傍晚天就擦了黑。桑笙拎着收拾好的鱼踏进铺子,篮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排骨和羊肉。
铺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孟妩朝着偏房努了努嘴,桑笙将篮子和鱼递给她,掀开帘子。
桌前坐着的阿婆满头白发,脑后拿银簪子盘了发髻。她双眼清亮,穿珊瑚红的中长褂衫,瞧着精神矍铄。
桑笙进门,她放下茶杯,起身道:“那日不知是执事官前来,竟让您在我那铺子外吹了许久凉风,真是不应该。”
“兰香夫人说的哪里话,请坐。”
兰香夫人落座,她从怀里掏出个黄帕子,在桑笙面前打开。手帕里抱着一枚白色的玉石,玉石上挂着一根褐色的皮筋绳。
“此乃魂玉,容家那小子佛缘深,命里不该落于俗世。可他家里人舍不得,老和尚便问我要了这块玉。”
“老和尚教他佛理诵经,本以为能教他心如止水,顺遂过完这一生。可惜,他还是沾了红尘,躲不过命里的一劫。”
“那丫头是他在阳间最舍不下的人,也终成了他的羁绊。他入不了轮回,老和尚只得想办法,让藏身于这块魂玉中。”
“本想着让两人见一面,了却他对阳间的最后一丝留恋。可谁知,见过了一面,容家那小子就再也离不开了。”
兰香夫人叹口气,道:“后面的事,不必我说,执事官也知道了。老和尚本想让她劝劝容霁,要他早早断了这情孽。结果那丫头听后,反而用魂玉同容霁结了情丝,将他留在了阳间。”
“人鬼殊途,她太年轻,自然不晓得情爱,才是世间最难遵守的誓约。等她红颜逝去,爱人却仍旧是年少的模样,情爱还剩下多少,可以让他们消耗的呢?”
“白家那丫头瞧着温顺柔弱,性子却执拗得很。容霁陪了她七年,眼看她渐渐长大,周围追求她的尽是些青年才俊。他同他们相比,只占着一个年少相识的名头。阴阳两隔,连并肩偕老都做不到,怎么不叫他心生悲凉恐惧?”
“所以……”所以,容霁害怕投降了,向着他们的有缘无份,向着他的命投降了。
白月芙苦苦留不住,他直接玩起了消失。她没了办法,只好出此下策,只身前去闹鬼的古镇,只为将容霁逼得现身。好让他放心不下,不能弃她离去。
桑笙握着那块魂玉,听兰香夫人讲述着容霁同白月芙的纠葛,掌心忽地一沉。
她低头看去,魂玉通身玉白色,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她曾在溪午引她入梦境时,见到过一块沉魂玉。
就如她手中这块一般,周身微微散着柔和的光泽。
她不由自主地被那团柔光吸引,心神渐渐沉下去,兰香夫人,以及铺子里的声音逐渐远去。
那团光影将她拉进一处异空间,她心神不由自主,恍惚间,桑笙见到了兰香夫人说到的那些场景。
“……执事官?”
近在咫尺的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