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忍不住抬头,好奇地望向纱幔后的人,不料那人也看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那双死寂如灰的眼中,慢慢如逢春枯木生。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颤抖,苍白的脸憋得微红。
他望向孟妩,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下一秒掩住嘴吐出口血来。
屋内众人忙乱起来,孟妩无所事事地站在外围,被撞了个踉跄。
她看向卧房,那双流泪的眼出奇地悲伤,望着她像望着唯有在梦中相见的故人。
老妇人目光沉沉地望了她一眼,等床上人喝了药昏昏睡去,方带人离开。
经过孟妩,脚步微顿。孟妩赶紧低下头。
目光足足停了半晌,许久后,她抬脚往前走。
“带她回去,这两天好生准备准备。”
孟妩身边的婆子应声,等人走远,才带着孟妩往回走。
路上,婆子揣着手,从鼻中哼出声来:“算你命好,能入我们少爷的眼。”
这好命给你你要不要啊?孟妩翻了个白眼。
进门,孟妩扑向守在黑暗里的人。
“呜呜,老大,那老妖婆让我嫁人!”
桑笙掏出一个油纸包,成功制止住了她的假哭。
孟妩打开纸包,塞嘴里一个炸的金黄酥脆的虾仁豆腐丸。
她边吃边说着在后院看到的情景。
“那应该就是柳家的二少爷,大房太太孙碧云的夫侄,柳景初。”
她曾在祠堂里偷瞄了几眼,老妇人叫孙碧云,嫁与柳家大郎柳伯言,生一子为柳景和。
柳家二郎名为柳仲言,娶妻宋氏,生一子唤作柳景初。
今夜她在后院中见到的病弱男人,便是柳景初了。
她吃着吃着,想到柳景初的样子,叹口气:“老大,他好可怜啊。”
“嗯。”桑笙想起那夜的呢喃,浑身除去一把骨头,他仅靠着一个名字苦苦撑在世间。
若是可以选择,他大概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人世间。
“哎,每天只能喝药喝粥吃青菜,连肉都没法吃。好可怜啊……”
“……”
孟妩吃完打了个饱嗝,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转过头看向桑笙,想起什么道:“对了,老大,他还哭来着,看着我一直哭,喊我阿媛。”
柳家少爷昏迷了两天,醒来后,沉默看着屋内坐在床边,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
孙碧云怕生事端,便急着将孟妩装扮一番,抬着花轿在柳家周围转上一圈。等回到宅子里,便将人送了过来。
房间内简单布置了一番,在红烛的照耀下,暗沉的红绸布多了丝鲜艳。
男人倚在床头上,望着孟妩出神。孟妩盖着红盖头,绞着手指坐在凳子上发呆。
老大说,最快今晚将事情解决掉。可眼见这天都黑了,也不见她来。
房中沉默,两人各自怀着心事。
院子里,孙碧云面色沉沉地注视着屋内的动静,眸色晦暗不清。
这场景,竟与当年万分相似。
隐在暗处的视线渐渐远去。孟妩隔着盖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病弱“新郎”。
盖头将他身上的白色里衣,染成了红色。这样瞧着,脸色好看不少。
他若是身体康健,必定是个英俊清秀的好儿郎。可惜,人生最好的三十余载,皆缠绵于病榻之上。
她坐的屁股发麻,小心地晃了晃身形。
恰此时,床上的人开口:“你下去歇着吧。”嗓音沙哑,声线沉沉。
孟妩扣着指甲,借着盖头的遮掩,悠悠打了个哈欠。
他方才说的话,她就当做没听见。
大婚之夜,饶是新郎官身体情况不允许,也断没有两个新人分屋的说法。
真要下去歇着了,等传到孙碧云耳朵里,那老刁妇怕是不会让她好过。再说,她还得等着老大来呢。
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