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新娘名为余蔓蔓。
余蔓蔓在进柳家三日后的傍晚,跳下了浮绿河。
河边围了不少的人,畏怕又舍不得移开眼。
她身上穿着件红色的小衫,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红色的符包。那张圆圆的脸苍白,长发披散了一地。
人群后,桑笙凝视着那具尸体被装进尸袋里,转身向后走去。
她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地一暗,脚下微微踉跄。
有人扶了她一把:“哎,姑娘,没事吧?”
“没事。”嗓音喑哑。桑笙挣开,脚步不停。
“嘘,别出声。你叫什么?”
漆黑的房间里,身穿红衣的姑娘收到了惊吓,眼睛哭得红肿。
她缩在床角,哆哆簌簌道:“余,余蔓蔓……”
桑笙压低声音,表情尽量柔和:“别怕。我问你,谁送你来冲喜的?”
余蔓蔓吸了吸鼻子:“我,我家里人。我哥要钱买房……”她眨眨眼,两行眼泪流下。
柳家老宅气调太过阴沉,姑娘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出头,性子懦弱胆小得很。
她一把抱住桑笙的胳膊,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
呜呜咽咽的哭声,像还未睁眼,便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小梨花一样。
桑笙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个婆子还在隔壁房间,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很快,声音逐渐减小。
桑笙拍拍她,拿旁边的绸布,擦了擦她沾满眼泪鼻涕的脸。
“不怕,我现在带你出去。”
余蔓蔓扯着她的胳膊,使劲摇头:“不能走,柳家还没给余下的钱。”
“三天后归宁,要是拿不到钱的话,我会被家里打死的……”
“……”
桑笙十二岁之前,亲人只有梅久娘;十二岁之后,只有自己。比起人,她打交道最多的,是阴界的魑魅魍魉。
时间长了,桑笙越发觉得,人真是最复杂的动物。一颗心生出七窍来,比魑魅魍魉还要难缠。
她立于世,更像是个旁观者,注视着世人的悲欢冷暖。
像余蔓蔓这般,被家中人抛弃,却还惦记、害怕,家里人会因收不到钱而怪罪她。
桑笙实在难以理解。
“你要待在这里?”
余蔓蔓抗拒摇头,手里攥着桑笙的衣袖。
桑笙拉着她:“那就跟我走,钱我帮你想办法。”
胳膊被扯住,脸上犹带着泪痕的余蔓蔓还是摇头:“不行,签了文书的,我走的话,柳家不会放过我家里。”
“我家里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的……”
前院隐隐有几声猫叫,桑笙略略思忖,将纸人塞进一个平安符里。
“拿好,如果有危险,我会过来救你。若是想离开这儿,就撕掉这个纸人。”
“无论如何,我会过来找你。不要害怕,知道吗?”
桑笙走了,余蔓蔓紧紧握着她给的平安符,憋着眼泪目送她离开。
眼前晃过那张紧闭着眼的苍白面孔,脑中生疼。
她太想当然了,高估了意外这个凶手。她觉得,她竟自以为她可以护着这个姑娘。
梦境被撕裂成碎片,她倒在床上昏昏睡了半晌。睁眼时,夜雨忽至。
浑身轻绵无力,桑笙起身,倒了两杯凉茶。冰凉茶水入喉,水凉的她心口发寒。
孟妩咚咚咚地跑上楼来,开门走进来。
“怎么了?”她回身,神情如常。
屋内气氛有些不对,孟妩挠了挠头:“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浮世绘那边来消息,说小傻子走丢了。”
桑笙垂眼,语气淡淡:“嗯,知道了。”
孟妩打量了眼桑笙的表情,没看出任何的异常。
也是,小傻子走丢,跟他们老大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瑶月姬为何巴巴地让人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