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乡绅断不能接受这样安排, 夫妻俩为此大吵了一架,邓氏气得口不择言,骂他“妇人之仁”, 全不顾自己也是个妇道人家。
夫妻俩不欢而散, 翌日, 邓氏依旧踩着点去县令夫人的铺子里大献殷勤。
她每日都得在这儿花上不少钱,一则是因为铺子里的东西确实是美味, 不管哪一样都是她之前没见过的。一则, 也是为了给她家老爷描补描补。
不过邓氏会做人, 她有心在苏音跟前讨好,却不会露骨地提到她家老爷如何如何,平时便是偶尔提到自家, 说的也是自己跟她家小女儿。
在邓氏口中, 她家女儿既伶俐又坚韧,还格外仰慕苏音的手艺。
邓氏会说话,哪怕知道刘乡绅跟周律有过不愉快,苏音也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恶感。她甚至想,或许只有这样的夫人才能给自家丈夫带来助力,苏音也想跟她学一学, 可事实是,她做不来邓氏这样的八面玲珑。
这一日, 邓氏一鼓作气将铺子里剩下的点心包圆了, 苏音有心提醒她, 这些东西买多了放不来多久便会坏, 不料邓氏却道:
“不怕县令夫人笑话,我家闺女就爱这一口,她身边的手帕交也都爱这些糕点。今儿下午她们姐妹间有个小聚, 这些东西买回去,要不来多久便都会进她们的肚子里,旁人只怕想尝一点,都难呢。”
苏音想起自己闺阁时光,从未有人替她张罗这些,不禁羡慕起这位素未蒙面的刘家小妹了,她赞道:“夫人爱女心切,实在难得。”
“只盼着我家那一位也能这么想。这丫头啊,鬼精鬼精的,成日里以为自己有多能耐,想着出去自立门户闯荡一番。上回她爹不过骂了她两句,她便嚷嚷着什么女子当自立自强,当去外头闯出一番天地来,何必居于人下,看男子脸色过活?把她爹气的,差点没有打死她。”
苏音听了这些,心头一动。
这样的性格,倒是很合适。
邓氏琢磨了一下她的反应,顺水推舟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这些话虽听着叛逆,却也并无道理。就拿我自个儿来说,我自问才干不输于男子,却苦于女眷的身份,每每受制于人。若是她真能在外头立起来,学得一门手艺,将来便是家里富贵不在了,也不必担心她过不下去。听闻,县令大人要在城郊设一羊毛厂,所招工人皆为女眷,她听说之后一直闹着要去。我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过来替她打听一二了。”
苏音心下明白了,原来今日这招,名叫投其所好。投的还是她的好。但不得不说,苏音很难拒绝。她道:“这厂确实只招收女眷,且只要身子骨健康,家底清白,自愿报名的,都可以进去做工,只是……”
邓氏探身:“只是什么?”
苏音歉意道:“只是那厂里条件毕竟简陋,比不得贵府富贵,您家小姐若是去了,只怕要受苦的。”
“这有什么?”邓氏二话不说就要给女儿争取这个名额,“她自来皮糙肉厚的,不知有多顽皮,再苦再累她也能受得了。况且她比旁人还强些,好歹识得几个字,又素来钦慕夫人的为人,若她进去,还可以给夫人您打打下手、记记账。夫人不必心疼她,只管把她当粗使丫鬟使就是了,便是我,也想让她在里头长长见识呢、多吃些苦头呢,岂不闻,吃亏是福?夫人可比嫌弃她,有什么活,只管让她做就是了。”
苏音端详着邓氏,再次感慨她会说话了。
人家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没必要再端着了,苏音直接答应了邓氏,还道她家女儿若是真待的住,往后熟练了,给她安排一个记账的活也未尝不可。
邓氏千恩万谢,直道自家闺女走了运。
来时忐忑,离开时却意气风发。
邓氏可不管自家老爷会怎么想,大不了就是几个月不进正院罢了,只要跟县令夫人搭好关系,不进正院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