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瞥了他一眼,心里大致明白了——这应该是县衙头最大的一个刺头。
周律也没管他,笑着道:“本官虽已上任,但对昌平县所知甚少,烦请先将粮司、赋税、户籍的册子拿来与我一看。”
众人看向杨县丞跟李主簿。
李主簿管着户籍的事儿,听到周律要,便立马呈上去了。
杨县丞管着另外两个,交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的,摆明了不想给周律好看。
两处的册子加在一块儿,足足有十来本,摞在一块儿,看着也唬人。周律并不发作这个刺儿头,坐在那儿看了半天的册子。
他从前经常管账,练得一手火眼金睛,平常不看是因为懒得看这些账册,不想费工夫,如今不得不看时,看的也快,基本上一眼扫过之后心里便有数了,基本是一目十行。
杨县丞看他如此,便觉得他年轻不知事儿,翻的那么快,能看得清吗?大概也就是急着立威,做做样子罢了。
他还跟旁边的李主簿使了一个眼神:瞧瞧,他说什么来着,就说这年轻的县令不靠谱吧。
李主簿默默低头,不搭理他。
杨县丞起初还能看笑话,可后来他发现,周律一直坐在那儿看,他们也不得不站在那儿等着,等个一时半会儿还好,等的时间长了,两腿间间的酸涩起来,后来几乎像是灌了铅一样,已经麻了。
杨县丞心里越发恼怒,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人明显是在拿他们立威呢。忍了忍,终于还是不爽地质问:
“大人这一目十行,看的还真是快,到底是年轻人,不像咱们年纪大了,得好些天才能看完。您这半天就看的差不多了,可看出门道来了?”
周律最后一本账本,往下一撂:“户籍尚未看出什么,只是这粮税,有些不对。”
杨县丞笑了:“哪里不对?”
周律让崔朝将那本册子给他,道:“去年秋天的粮税较之前两年略少了一成。”
杨县丞自有话应付这个远道而来又什么都不懂,初出茅庐的年轻县令:“去年干旱。”
这话明显是糊弄人,周律道:“去年京城乃至南边确实是久未下雨,却也不至于说是干旱,稻麦收成也的确略减一层,只是凉州一带,反而降雨比平常多了些许,怎么能归因于干旱呢?”
杨县丞哑然,他没想到周律会打听的这么细。
他不是昨儿才来的吗?
周律继续道:“再则,若是因为灾年减租,那百姓诉灾的陈情在何处,朝廷检灾的公文又在各处?什么都没有,就私自断定干旱减租,杨县丞,你这是将律法置于何地?”
杨县丞心里一紧,赶忙改口:“不是旱灾,是我记错了。”
“不是旱灾,那是人为?我瞧县中各处的粮税数,缺的是南城那块沃土地,便是别处都减收,也轮不到这地方。我听说,县衙里头多数富人都在此地置办田产,就连衙门中不少人也在这儿买了地,不知诸位家中,可曾减产?”
李主簿等人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一个个把头埋得跟鸵鸟一样,生怕自己被波及到。他们哪里知道那些?再说他们家的地才值几个钱,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可惜周律不知道他们的紧张,甚至还点了名字:“李主簿,你家中那块田地产量如何?”
李主簿头都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凭这位大人方才所说之言,李主簿便知道这位是做足了功课的,只怕在路上就已经将昌平县的情况摸得透透的。这会儿使什么心眼都没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回话,李主簿道:“收成还行,并未减产。”
周律看向杨县丞:“看来收成还是正常的,那这笔缺了的税粮,还请杨县丞在五日之内查清楚,补上亏空。”
杨县丞只觉得眼前一黑。
让他补上,这回要么血亏,要么得罪。更可怕的是,周律还有别的一句等着他:“这事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