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窈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此时她正坐在一辆油壁车内,油壁车昏暗逼仄,处处透着粗陋。有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稚嫩却又显俗态的脸来,不耐烦地催促道,“小姐,到地儿了,快下来罢。”
覃窈迷惘地同那张脸对视,恍然不知今夕何夕。明明方才她还因种种悔恨而伤心欲绝,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见覃窈一副懵懂无知模样,来人小声嘀咕,“莫不是傻了?晦气!”
又催促了一句,“小姐,你倒是下啊!”语气更恶劣了。
覃窈终于认出来,这是她的婢女夏荷。一时没有理会她,覃窈弯腰起身,缓步钻出了马车。
夏荷给她让开路,扫了一眼覃窈洗得发白的袖口,偷偷翻了个生动的白眼,心中暗骂死穷鬼。
离开马车车厢,眼前顿时大亮。覃窈直起身,扶着车壁站在车板上,一寸寸扫过眼前的景象:破旧的客栈,倨傲的奴仆,熟悉的马车……记忆一点点复苏。
夏荷看着覃窈的动作,弄不懂她又在做些什么,只能拧眉看着她。
覃窈方才靠着车壁睡着,额头上一块红痕,更显得皮肤莹白似雪。一双微翘的丹凤眼透着迷离的光,眼角还挂着泪珠,顾盼间清冷疏离,却又灵气逼人。一身简朴的衣裳,也无法掩盖她的风采。
即便厌恶覃窈这个乡巴佬,但夏荷也不得不承认,覃窈太漂亮了,哭起来尤其如此,不似乡里的山水能养出来的,反而像九天的仙女。
下一刻仙女笑了起来,眼睫还湿润着,整个人却已经洋溢了浓烈的喜悦,仿佛一瞬间得到了全世界。
笑起来的覃窈又是另一番模样,妩媚惑人从眉梢眼角,从红润的唇上透出来,让人心脏怦怦直跳。
意识到自己看失神了,夏荷一阵恼怒,转头看父亲秦四,眼睛已经看直了,不禁噘嘴埋怨,“爹!”
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个乡巴佬,人穷事多!只会给她添麻烦!
相比夏荷复杂的内心,覃窈却只想喜极而泣。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回到了两年前,刚要回到秦家的时候!
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极致的悔恨与伤痛,所以给她重来的机会?
既然可以重来,那她拼死也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所有利用她的、欺侮她的,算计容凛的,统统付出代价!
这一次,她不会再找错人。容凛可以为她豁出性命,她必然也以一腔赤诚相报!
秦四是秦府的马夫,被女儿一喊,回过神来,讨好地朝覃窈道,“大小姐,今晚便在这里住店了。”
虽他也看不起覃窈的身世,但面对美人,他一个男人,总忍不住生三分怜惜之意。
覃窈却无视了他的好意,收敛情绪,重又变成之前冷漠的模样。她提裙下了马车,朝秦四伸出了手,“住这里可以,多余的盘缠,给我。”
秦四顿时瞪大了眼,粗鲁喊道,“什么多余的盘缠?”
覃窈笑了起来,“我爹堂堂尚书大人,派你们父女前来接我,盘缠给得很足。你们一路克扣,当我不知道?”
秦四心虚,一路上他给覃窈的吃住用度确实都很差。他以为覃窈一个乡野长大的贱丫头,随便给点吃的住的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她并不糊涂。
他张嘴刚要抵赖,覃窈却含笑打断了他,“拿着克扣下来的钱你想去做什么,赌坊,还是青楼?”
秦四更加傻眼,没想到覃窈轻易说中了他的心思。也意外于覃窈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说起赌坊青楼这等地方也是面不改色。
夏荷十四五岁,正是爱美的年纪,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此刻脸皱得都要掉粉。她知道他爹会赌,却不知他还去青楼,因此看着秦四一脸将信将疑。
被女儿一看,秦四更加心虚,他确实在一个低等青楼有一个相好,却不敢让家里的婆子知道,若是她知道了,只怕要打断自己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