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记得很清楚:客厅里原本昏沉沉的,和她身处的小杂物室一样,除了窗户透进来的月亮和星星的虚弱的微光,在黑夜里没有其他光亮。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但是现在,偌大的客厅被柔黄色的光笼着,像是被上镀了一层淡金色,将夜的昏黑与恐怖都驱散了大半。
在那柔黄色之中,一抹身影吸引了景熠的全副注意力。
纯白色的睡裙,是景熠不认识的材质。
但是显然很丝滑很柔软——
衣料那么贴服地覆着在女人的身体上,已经与那曼妙的身材融为一体……
是的,那是一个女人,比景熠高很多的女人。
入目之处,就是女人睡裙半袖之下裸露的瓷白肌肤。
原本,女人的肌肤应该也被柔黄色镀上一层薄金。然而在景熠的眼中,那层肌肤很薄很透,像是轻轻一碰就会被戳破,就会流血。
景熠的心脏没来由地紧缩了一下,那是一种抽痛的感觉。
她很年轻,身体也算健康,绝没有心脏病的可能。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眼前的情景,准确地说,是眼前这个女人,牵扯痛了她的心脏。
瘦小的景熠,被这种陌生的、毫无来由的感触激得怔怔呆住。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甚至忘记了,原本她对于这座别墅中一切未知的恐惧。
那种恐惧,自然包括来自眼前这个,她尚未看清面目的女人。
于是,这样的她,落在对方的眼中,就成了……不大聪明的样子。
在景熠看不到的上方,女人微微蹙眉。
“抬头。”景熠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清清冷冷。
像是从天外飘来的声音,如毫无人情味的神祇,俯视着蝼蚁般的众生。
景熠懵然地跌回到现实。
她滞涩地抬头,机械的,接着脑中霎那间空白一片。
纪伯伦说:“不眠使我接近星辰。”
纪伯伦还说:“黑暗是尚未诞生的黎明。”
景熠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星辰,觉得自己已经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窥见了白昼的熹光——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那双眼睛里有光,星光,璀璨的星光,一直彻照到景熠内心深处哪怕最最昏暗的角落里的星光。
那是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明眸善睐”不足以形容,“剪水秋瞳”也不够。
景熠觉得,那眸光和美好的眼形,一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或许没有之一。
这样的眼睛放在这样的一张脸上,放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就已经不是“美丽”能够形容的了。
景熠觉得:自己读过的书,认识的字,知道的词,那么多美好的词都攒聚在一起,都不够形容她此时此刻的惊艳。
或许景熠半张着嘴的呆愣样子,让女人觉得被冒犯,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女人的脸沉了下去。
“身份证。”她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景熠再次跌落回现实,反应了两秒钟,意识到对方是在要她的身份证。
景熠瞬间警觉起来,用力地摇晃脑袋——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她查过的,身份证是顶重要顶重要的东西,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交出来,哪怕对方长得那么好看。
心中的惊艳被残酷的现实感所替代,景熠觉得好失落。
女人没想到这个小孩儿就这么一点儿不知迂回地拒绝了自己。
她稍一思索,声线越发地清冷:“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景熠被“身份”这两个字刺痛了——
她听过太多关于“身份”的话,可没有一句是为她着想的好话。
景熠本能地生出抵触,她垂着眼睛不做声。
女人眉头锁紧,盯着她头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