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这场风波就被杨坚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可卷入这场风波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宇文邕未必不想惩治、甚至处死杨坚。
但宇文邕面对随时可能崩溃的大局,本着为大局考虑的心态,终究还是恩宽一面,对杨坚和麾下诸将做出了妥协,只处以六十大棍这样听上去骇人的处罚,而对赵仲卿、杨坚之前称得上“反动”的言谈暂不下任何定义,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不少将官悄悄松了一口气,并无多少政治头脑的他们以为这是皇帝胸怀宽广,心里多多少少存了几分崇敬和感激,在知晓潼关被攻破,大军兵败风翼原之初的动荡军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宇文邕心里也是无奈,他知道自己在那一瞬之间许多次动了要杀人的念头,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并非无能,而是不能!
阵前杀了宇文盛,他扪心自问,绝不后悔。但此一时彼一时,两军决战,宇文盛拒不出战,不杀就会动摇军心和宇文邕的威望;而值此之际,北周江山摇摇欲坠之际,他要是再临阵杀将,无疑会走向彻彻底底的失败。历史上这样的教训还少吗?
无非又是一场政治妥协罢了!
这种妥协,他的父兄,包括他自己都已经做了无数次。如果不是为了拉拢关陇门阀,全力抵抗高欢,宇文泰何必弄出八柱国那么一个利益集体?以柱国家族为中坚势力的集体,已然大有尾大不掉之势,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这也是要必须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的。
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力量了。
宇文邕悲哀地叹息一声,借着微弱的烛火继续翻阅军报,思考着大周的未来:
只要帝国一息尚存——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好,他也要保证宇文氏的国祚留存。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靠着大败之后已然变得脆弱的皇权是不可能的了,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哪怕其中就有他不喜欢的杨坚!
烛火摇曳,车外寒风呼啸,蓬雪满天,周军离开华州大荔,往广阳而去……宇文邕只希望这场大雪多少能给他带来一些好消息,起码要滞涩一下齐军的行动,为他争取一下时间,也希望长安那边,王轨和阎庆能稳住局势,成功截击住齐军的锋锐……
宇文邕的笔锋在宣纸上不断书写,将自己脑海里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命令一一传达到长安去,王轨是宇文邕最信任的心腹干臣之一,他一定会不打折扣的实行自己的意志。
宇文邕刚写好一条,稍微审视了一番,似乎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又提笔将这条命令划去……到最后,宇文邕直接一把将宣纸撕碎,单手支在小桌上,扶额不语。
到了现在这一步了,写这些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他能隔着大老远,遥控指挥长安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撤军到广阳,再绕道自广阳渡河回长安!
“只希望赟儿与王沙门不要辜负朕的期望才好。”
宇文邕再度抬起眼时,才惊觉天光已微亮,远处的天边泛起鱼白肚来……此时大军碰巧渡过一条浅流,微弱的天光将大河两岸洗得江月流白,几只在芦苇荡中瑟缩发抖的鸟雀被惊起,振翅远走,不知飞往何处。
长安郊野,一个脸膛黧黑,眉目端方的将军打马巡视战场,河岸上,许多军士正忙着凿破浮冰、拆除渭桥……随着民夫们点燃火焰,堆满干柴的渭桥渐渐燃起火光,逆着飘雪的天际燃烧起来,王轨环伺一圈,对身后一老者叹息道:“国势艰危呀,某便是做梦也未料到,我们会被逼到这一步。”
阎庆抚着胡须,闭目沉思一阵,也苦笑道:
“老夫追随太祖皇帝以来,半生戎马,也没有想过齐人会有打到长安的一天……”
说到这里,二人都沉默了好一阵,怔怔望着渭河面上忙碌的人群。身后,长安城青灰色的城垣还依稀可见,雄峻高大的长安城,似乎也在即将到来的命运之中弯下了腰,透出一股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