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池睁开眼,忽而笑了出来。
枝头上的叶子从翠绿深绿最后变得金黄,最终切断了与大树母亲的牵连,飘飘扬扬坠进树干周围的土壤中,成为供养来年的希望。
马车从少卿府邸的后门驶出,娇艳漂亮的娘子带着帷帽坐在车里,往外看了一路落叶,只觉得景色甚美。
陪在身旁的丫鬟笑道:“娘子这半年里日日埋头创作,许久没见到外头景色了吧?”
洛棠扭过头笑了笑:“是,每日坐在桌前,抬头只有院里的几株松柏,你们少卿真是苛扣我。”
丫鬟偷笑:“桃树在少卿屋前呢,娘子若要看,去少卿屋里看就是。”
洛棠一顿,好似羞赧似的瞪了丫鬟一眼便不说话了。
实则却在想,去什么屋,崔绍再不主动点示好,只知道叫她改稿改稿,她都快靠着自己攒满赎身钱了!
瞧她这双娇滴滴的手,原本白白嫩嫩,如今提笔的地方却磨出个了的茧子。
她原本还想靠这个去撩拨下崔绍的恻隐之心,崔绍却一本正经地同她说,他读书时连毛笔都写破过,罔提手磨出茧了,待到她写断了笔,下一本定能赚到比现如今还多的银子。
洛棠当即卡了壳,崔绍还没察觉,反问她,终于靠写话本赚到钱了,虽说这本文笔粗糙算不得精品,可毕竟如她最开始所想,可以靠自己立身了,高不高兴?
她高兴个鬼!
面上还要咬牙切齿撑出个笑,感动不已地说,她可真是高兴死了。
今日出门,也是崔绍同她说,如今话本已经放在玉山书斋售卖了,她若得空也可以去看看情况,好给下一本作参考。
气归气,可不论如何,起码这人是个实心眼,洛棠只好将心中不悦压下去。
再来玉山书斋已是不同心境,洛棠眼看着书架上排排摆放的浩瀚群书,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自己不过写薄薄的一本话本,都熬了大半年,这些文人当真厉害,不怪总是听些下人私下夸赞这个才子那个学士的。
洛棠正边想着,边绕到卖话本那边去,蓦地看到个熟人,令她下意识脚步一顿。
那人一身粗布衣衫,捧着书本好比拜读圣贤书,认真又动容,加上他似乎瘦了些,刻苦的模样当真像个殚精竭虑寒窗苦读的学子——
若他手中捧着的,不是洛棠写的话本就更像了。
洛棠心头一抖,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眼,发觉再无旁人了,扭身便走。
不料对方此时抬了头,扫到她的侧脸十分震惊:“洛娘!?”
洛棠的脚步便滞在当场,震惊于自己戴着帷帽,竟还能被程四郎一眼认出来。
可若是装作认错或不认得也不妥,她在侯府生活了半年,程四郎对她尚算熟悉,万一对方心中肯定,不依不饶要掀开她的帷纱,最后词穷的还是她。
她不想将事情闹大,况且程四郎也算帮过她不少忙,她想着与对方见面也该无事。
洛棠只好转回脚步,故作惊喜地一串小碎步迎上前:“程四哥?你怎在此?”
程四郎咽了口口水,笑道:“我听到有人说,这里的话本不错,来看的。”
不等洛棠开口,他反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半年没见,我都以为你不在京城了!”
洛棠又是脊背一寒,却硬撑无事,故作诧异道:“世……侯爷没提过我吗?”
“没呢,”程四郎笑得面庞都有些僵,随即摇了摇头,显出几分失落,“侯爷只说了你寻到了亲人,不待在我们府里了。”
他干巴巴地挠了挠头:“我都没来及和你说恭喜。”
洛棠抿了抿唇,想,原来谢凤池是如此处置她的下落的。
她其实一开始还担心,回京之后谢凤池会心怀怒憎报复她与崔绍。
可出乎她的意料,也或许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谢凤池什么都没做,好似她从未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