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上发现这个细节时自己是何种心情,
许是微妙,又有些气笑。
她倒是在哪里都能偷得几分好,不论是他父亲,是他,还是个偷潜入侯府的鸡鸣狗盗之辈。
虽说对方大概率是个没甚胆子的小蟊贼,只敢做些偷盗文稿的事,可她能屈能伸与对方安然相处真真是令他叹为观止。
枉费了他还顾着表面安宁,没有将门揭开。
被自己养的兔子轻轻蹬了一脚的恼火淡淡浮在心头。
不过他也不会直接询问洛棠,盖因洛棠须得留着有大用,且她身上的疑点太多,他还未查清便不可打草惊蛇,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必问了,就当这些事未曾发生过吧,那日来宾众多,要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左右也没丢什么。”
谢凤池落完最后一笔,将经书尽数铺展开来,秋风吹进来掠起的都是清隽劲瘦的笔锋。
庞荣顿住:“那今日送去的那些……”
若不追根究底,不是白送了?
谢凤池收整好东西,轻描淡写地回道:“就当是给自己找个清净了。”
只是他前二十多年都没想到,求一份清净也如此不易。
入了夜,灯火刚起,洛棠便来立雪院求见他了。
灯还燃着,屋门也开着,谢凤池披着件鹤氅光明正大地站在院中,想是也不好扭身进屋再叫人出来说世子不在的。
谢凤池是真没料到洛棠能如此能屈能伸——
寻常娘子被要求抄写字帖学礼仪,能作何感想?
自是被要求清心静神,不要再燥郁不安了。
洛棠倒好,攥着纸张,神色虽怯怯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立雪院外。
她一身素色长裙上泼洒了几块墨迹,似失手又似用心为之,宛若一尾尾墨鲤游弋于荡漾水波中。
今日挽了个回心髻,额前未点花钿看着素雅,却全由乌发勾勒出一抹难以言道的温婉妩媚,
脑后的头发也全部盘起,露出纤细修长的颈脖,往下一路顺延进那汪水波般的长裙里,满是诗情画意。
她是真的好看,好看到府内路过的小厮们都直了眼。
谢凤池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
再抬眼便迎上前,恭敬地叫了声小娘。
洛棠怔了一下,神色无助地像个要被主人抛弃的兔儿,随即才仿佛想起,是了,世子说过,人前人后不一样的,这才转哀为笑,如雨后初霁潋滟生姿。
她一步踏前,裙摆水波绚烂。
“世子,我,我是来谢世子赠我侯爷笔墨,又为我请教养妈妈的,”
洛棠抬着头,如少女崇敬兄长般目光清澈地看着谢凤池,又转而小心翼翼地问,
“我知道世子白日里忙碌,便趁着晚膳后才来,不知……是否打扰世子了?”
谢凤池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瞳,不知为何有种心思隐约被看穿的恐惧,当即心尖儿颤抖,忍不住垂下头,故作悲伤地抢回话:
“想还是打扰了,都怪洛棠,见了侯爷的字,自己触景伤情,还想来麻烦世子……”
说罢,她低下头便将攥在掌心的纸张重新捂住,转身欲跑。
谢凤池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叫住洛棠:“小娘未曾打扰我,只是我听到父亲,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原本觉得洛棠不够聪明,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
她有几分拿捏人心的小聪明,知道自己当着旁人的面,不会推拒与父亲相关的事。
而她并不知晓自己对她的实际看法,也不知自己或许真的会拒绝,所以这种小聪明,只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善于权衡。
洛棠又惊又喜地转过身,谢凤池温和地看着她:“小娘有何事?”
洛棠羞愧地垂下头,将手中纸张送出。
谢凤池还没看清上面的字,便被沾了墨汁的白嫩手掌引去了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