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相府,安翠这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可算是愈发出名。
她自个儿不晓得,从那回雨夜后,琼苑里,关乎二人的传言便隐有雏形。再到她被调去李瑕身边,住在隔壁耳房,堪比是坐实某些绯闻,只差个名分了。
乃至后续种种,时至而今。
李大郎君本就不甚清白的名誉上,更添得浓墨重彩一笔,撇捺清晰、力透纸背,写下安翠两个大字。
当事人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没谁要去讨嫌,要去与她闹得不愉快——
曾也有过。
一者是芙蕖,一者是合欢。
可惜,她至今仍不明白,二者对她的恶意究竟来自何处,又到底因为些什么。
乃至李瑕,还误以为她是故意为之呢。
虚与委蛇么,他这些年做惯了。无论谁人,既然有所图谋,在局势稍有进展之际,下一步,就得是露出獠牙,展露出其中的居心。
城门老爷将池鱼高挂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的宣告着,他待她与旁人不同。
他理罢琐事,在初夏的骄阳里犯着倦,被拒霜问及,遂,语意不明的轻蔑道,“既她借了我的势,也该教我晓得,她究竟是想作甚。”
“郎君。”
拒霜略作迟疑,再道,“这几日,安氏女行踪并无异处。”
“继续盯着。”他昏昏欲睡,索性阖目倚倒在软榻上,将自个儿陷在锦绣绸缎里。兼并懒洋洋吩咐着拒霜,话音散漫又困顿,“这番故布迷障,倒沉得住气……”
已然认定了安翠决计是心怀叵测。
另一处。
心怀叵测的安翠正在逗猫。
春去也,猫主子不再到处乱窜,处处留情,食欲也逐渐高涨。如今么,便在初阳下打着盹儿,呼噜噜地享受着两脚兽的殷勤伺候。
半斜的夏日和暖,透过枝叶缝隙落到地下,斑驳出一片绿影摇曳。
“翠儿姑娘。”
后头有人唤她,陪着笑,尤其小意的恭维着,“老奴听闻您在这儿,特意寻来,就想见您一面。这一见才得知,您真真是个俊人儿,难怪……”
她头疼地蹙起眉尖,循声看去,叹着气打断道,“吴嬷嬷,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这事儿我真管不了。”
此吴嬷嬷非彼吴嬷嬷。
咱暂且称其为小吴嬷嬷。
却道安翠当初还在外院,和一个名唤莲香的奴婢起了纠纷,又被污蔑偷窃,要发卖她的,正是小吴嬷嬷。原来这小吴嬷嬷还有个姐姐,则是琼苑中专管膳食的吴嬷嬷。
不错,就是前段日子和安翠吵嘴打架的那位。
李瑕顺势而为,将吴嬷嬷赶了出去。这下可好,小吴嬷嬷靠山倒了,又听闻是与安翠有关,登时厚颜上门,要找她求情。
一而再、再而三,但凡安翠闲着,便逃不过。烦得她到处躲清静。
“您这是和我说笑呢!凭您的本事,倘若与大郎君提几句,略略几句!”小吴嬷嬷讲着自以为的谄媚话,“哪怕摘星星要月亮,不都手到擒来么!”
安翠半个字眼儿都没听懂,“?”
“再、再不然……”小吴嬷嬷往袖里一掏,拿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对她双手奉上,更兼道,“莲香那贱蹄子不懂事,见日地偷奸耍滑,您瞧瞧,如何罚她一顿才妥当?”
她紧蹙双眉,肃声赶客,“打住。”
“诶呦,您……”
“做错事不该认吗?仗势欺人还是对的了?”安翠一字一顿,“你也别再求了,再这样下去,指不定我是和郎君说好话,还是说歹话了。”
小吴嬷嬷被回敬得颜面尽失,是要恼羞成怒的,可总归是顾忌着某些流言蜚语,不敢放肆。
“姑娘这是还在恼我呢。”她暗自在心底记下一笔,明面上依旧阿谀逢迎,小心讨好着,“老奴便不再多叨扰,孝敬钱只多不少,就恭候您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