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李琛走了,偌大的庭院里只留安翠一人。她将那颗金莲子捧在手里,心情复杂,久久难以平静。
轻而易举的,便得到了赎身钱。
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可安翠在庆幸之余,难免又为此而生出些许迟疑。
现如今的梁朝算不得太平,甚于,据她所知,堪当以民不聊生四字。府外的情景她并非不晓得,京都尚且如此,那偏远州郡县邑,该是怎么个样子?
即便她摆脱贱籍,可她凭着一介女儿身,恐怕也得落得个举步维艰。
安翠远望天际。流云与春色两相交融,风乍起,花枝摇曳,红雨纷飞,晃出满地光影错落。
“继攒钱后。”
她长呵出一口气,话音轻轻低低,自顾自的喃喃着,“接下来,就得在这相府分崩离析前,找到一条生路了。”
不消多久。
没等安翠从这笔横财中回神,廊间便来了个婢子。她瞧着,是在李瑕身边伺候的,名唤合欢。
那日奉命去外院逮她,言辞过分的,就是合欢了。
合欢走到近前,仍旧是一如当时的颐指气使,斜眼瞧着安翠,也不喊她,只是道,“哎!主子要见你,随我过来。”
“大郎君要见我?”安翠来不及和她计较,“有什么事吗?”
“你去了不就晓得了。”合欢瞥她一下,冷哼一声,言语间愈发的不客气,“问的再多,又有何用处?主子的吩咐,你照听就是了!”
安翠对这无来由的嫌恶很是不解,却因于搞不清状况,本着息事宁人的念头,不愿再惹是生非,便不搭理她。未尝想到,她却偏要在末尾处,添上一句阴阳怪气的反问,“难不成,你这奴婢和我这奴婢,还不相同么?”
“那倒没有。”安翠着实没忍住,朝她回之一笑,“咱是奔着做人来的,就是当奴婢,也和做狗没关系。”
“你……”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宁愿做狗,都不做人的么?”
见到合欢被噎的讲不出话,骂也不是、忍也不是,顿时笑起来,轻言细语的共她道,“可别生气,我和你开玩笑呢,当不得真的。”
一番话罢,气得她俏脸发白,银牙暗咬,却到底是没在这关头和她罗唣。
“见了大郎君,我必要将你如此言行都报了。”合欢按捺住羞恼,思及李瑕方才的神情,朝她连连哂然,“不论是人是畜生,倘若死了,谁还能从中分辨出高低贵贱?野犬尚有同伴凄鸣,你可曾有么。”
安翠闻言,沉默片刻,再无意和她争执了。
“做人吧。”她对合欢认真说着,“就算是狗,还活着,也要争出个高低贵贱的。”
至此,一路无话。
乃至踏入厅堂。
时隔不到一日罢了,安翠又和李瑕遇着了。
只不过这回他身居高位,睥睨着安翠。而安翠则跪在低处,位于他眼皮子底下。
一尊一卑,以一应奴仆为划分,一目了然且清晰明确地,隔出天壤之别似的间距。这道鸿沟着实太宽,竟然令人觉得,是近乎不可逾越的地步。
她怔然失神,乍闻李瑕嗤笑一声。
看着她,却轻蔑又鄙夷,像是瞧不入眼一般。
“你倒是有本事。”他面带病色,仍有些泛着苍白,却愈发衬得眉目沉郁。一如此刻,他一错不错的凝望着安翠,眼底诡谲晦涩,宛若晕不开的浓墨,“竟让二郎君亲自来寻我,只为讨要你。”
“什么?”
李瑕便又低笑,唇角勾着讥诮之意,哪怕病态犹存,也不损他半点儿倨傲自矜。他俯视着安翠,情态尤其不可一世,言辞更是堪称尖酸刻薄,“我却瞧不出你哪儿好了。”
“不如你共我讲一讲,”他略作停顿,眯着眼打量安翠,态度轻佻又怠慢,讥诮道,“你是如何哄得他欢心,得了他喜爱的?”
这段话说得太过难听,是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