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拿依蓄起鬼炼火,成一个暗橙色的火球。那本该绿莹莹的光球,砸向鼠妖。
当伤痕逐一显现时,疼痛也一并出现。我很痛。我害怕那些黑暗的水再一次淹没我。我害怕这一次淹没是永久。我必须爬起来,朝岸边,朝没有水、没有恐惧的方向。我想起曾经附身于拿依时,那温凉的安全感。那安全感像异极磁铁般吸引着我,而我就要失去控制,飘出金黄色的保护圈。
但我不能。
我只有在这个圈里,拿依才没有后顾之忧。只有我留在这个圈里,不管鼠妖有什么计谋,都无法实现。
我咬牙忍住。
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明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躯壳,可那些痛苦仍在。它们存在于我的想象里,一点一点蚕食着我。我想象着刀尖划开我的皮肤,切进肉里,斩断筋膜,砍伐硬骨。更加奇怪的是,当我对自己强调,陈宋宋,停止想象,你已经没有身体,不需要想象的时候,这些清晰而具有层次的痛苦却越来越强烈。
让我再死一次吧。
我在心里发出这样的呜嚎。
拿依突然来到我身边。
他牵着我的手。
我挣扎着从一片混沌中抬起头看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有些擦伤,明亮的眼睛透露出急切的担心,嘴角有血。
血?
我心里一震。明明即将安份的胸腔又开始胀痛,四肢难受得让我想把那些并不存在的躯壳扯开丢掉,而在这些痛苦中愈发明确的,还有一种复仇的心情。来路不明的力量好像在从每一个切割的伤口里涌进来。它似乎在对我说:嘿,破碎的布娃娃,能站起来吗?
我真的站起来了。
放开了拿依的手,我飘在半空。拿依抬头看我,眼神充满哀伤。
我看着不远处的鼠妖,那只我一手就可捏碎的臭虫,低着头跑将出去。
“陈宋宋。”
我听到一个悲哀的名字从极远极近处飘来,在我的脑海里打了许多个转,最后还是不能掀起波澜,飘了出去。她是谁?我是谁?
不重要。
我要复仇。
这是哪儿?
满地的书。我用我黑雾般的身体,掀起一页,上面的文字如同扭动的蛆虫,除却黑白之外,无法辨认。我飘出那些根本不能阻拦我的玻璃,环看四周。
鼠在前头跑着。
我兴奋极了,追在鼠身后。
它在我眼里像一只黑白斑点的气球,在人类的车道上跑着。它的速度还挺快,甚至有时加速超过前车。但它还不够快。我留有余力地跟在它身后,想象着它力竭之后求饶的表情。
不好玩。
我贴在一辆车顶,缩起脖子——或者类似的部位吧,我也不太清楚。我瞥见鼠在回头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鼠减慢了速度,不知是因为远处响起的尖锐、聒噪的声音,还是以为我不在了。它甚至停在马路中间,左看右看。
我倏地飘至它眼前,看着它瞬间变化的瞳孔和僵硬的表情,我觉得痛快极了。
一两秒后,鼠再度伏地奔跑。它真的怕我。
我很得意。
弱者不必再惧怕强者的得意。
我在不同的车底盘下穿梭,逮住机会把鼠妖整个笼在我黑雾状的身体里。我感觉到它原本温暖的血液逐渐凉下去。有节奏的心跳声仿佛在对我说:来吧,来捏碎我。
我循着声音,向来源处游去。
跳动的心脏,我曾经也有一个。
真想念它啊。
在一片昏黑里,我看到一团暗红。那团暗红颤动着,在舞蹈。
来吧,来我的身体里舞蹈。
我伸出‘手’——黑雾一团、不明形状的‘手’。
“陈宋宋!”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但关我什么事呢?
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