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该说你勇敢,还是蠢?”拿依的声音像穿过了好几座山,才到达我耳边。
我抬头看着拿依。
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背着淡淡的阳光站在那里,像一座永不会消失的灯塔。
“我能握下你的手吗?”我问。
“每一次附身,都是一种交换——你会获得一点被附身者的记忆,而对方也会获得一些你的。多次附身之后,你的能量不再纯粹,作为一只鬼,你想轮回,鬼地公都不会让你下去了。你是勇敢,还是蠢?”拿依慢慢地说。
我转头看向那个学校。还好,它没有被蛇妖惊扰。短暂地平静过后,又开始热闹起来。孩子们有的上车,有的高兴地牵住父母的手。
“我好像在一所特殊学校里,做过志愿者。那些总是离我很近、却又很远的欢笑声,来自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我哀伤地说道。
拿依蹲下来,看着我,说:“还记得那些圈福草吗?你上次失去意识,有十几个淡蓝色的圈福草飘到你身上。我还猜测,你生前的职业也许是老师,才会有这么多孩子为你祈祷。”
我摇摇头:“那已经是一年多前了,他们还记得我。”
拿依伸出手。
我握了上去。
黑水带来的寒冷和恐惧,在一瞬间消散。原来夜叉并不像书上所说,青面獠牙,阴森可怖,反而,是个温暖、明亮的存在。如果我能写书,一定要写一本,好好夸夸他。
从拿依身上获得的力量叫我能稳稳地站起来。东乐和皮安娜跑过来先后问道:“你属熊的吧?这么大胆?”
“附身蛇妖,有看到什么吗?”
拿依疑惑地看着皮安娜。
她慢慢地说:“我姨婆留给我的《驱魔札记》上写了,鬼魂附身,可以看到被附身者的过往。”
“《驱魔札记》归你了?那马不鱼呢?”拿依放开我的手,神色是罕见的焦急。
“姨婆她——过世了。今天上午十点十分走的。”皮安娜看着拿依,试着问,“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你去。”
拿依说:“好。”
“先上车。”皮安娜说,然后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歪头,好像打了这么多次照面,都没自我介绍过:“陈宋宋。”
“好,陈宋宋,你也一起,告诉我你进入蛇妖身体时,看到了什么,好吗?”皮安娜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不容质疑,不容拒绝。
我点点头。
拿依少见的颓然叫我很不放心。
在车上,我告诉皮安娜,我看到一个细竹篾编就的笼子和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何,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段记忆不属于我。很明显,蛇妖曾被关在笼子里,遭遇虐待。而这些虐待,应该就是它报复男人的原因。
“人类虐待动物的历史,由来已久。”东乐倚在我身边,头也不抬地说。
“所以有畜生道。人也不总是转生成人。”皮安娜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一语不发的拿依。
“转生为畜生,却不知为何转生为畜,失去了记忆和原因的惩罚,是无意义的惩罚。”东乐回应道。
“惩罚?蛇妖没有把男人吃掉。男人是被车撞死的。交警刚提交报告,肇事司机酒后驾驶,跟蛇妖应该没什么关系——所以蛇妖的惩罚是什么呢?”
“那要问问当事人或妖了。”东乐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我该安排同事招魂。”皮安娜说。
拿依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他扭头朝向窗外,经过的风肆意拨乱他的发,我也好想像那些自由的风一样,牵住他的手,且不会受到责骂。可我不敢。
还好,只是这样坐在他身边,我就能感觉到足够的温暖,抵御黑水带来的惊惧和颤栗。
见到马阿婆的遗体时,拿依眼中的光都黯淡了。他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