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挽禾的小腹已经隆起到衣物可以勾勒出形状的地步。有时除了身上的笨重和那无法控制的干呕以外,她从未有一次感受过孩子的存在。
他或她在未出世时便分外乖巧,从没有乱踢乱动过。
入夏后,楚凭岚愈发忙碌,也并不在别院过夜。
只是再忙时,他傍晚后都会抽些时间来小坐片刻,拉着她的手,照例问问饮食起居,再无其他。
她有时想主动说起腹中胎儿的近况,安胎的药那样苦,她一碗不落地喝。可是每每开口时不知怎的,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些话说了又有何意义?
楚凭岚没有察觉到她的犹疑,有时心情好便会和她说说今日有哪个尚书反对四子登基,又有哪个侍郎扯出废太子的许多前尘。
国寺给了祭天祭地慰告祖宗的日子,算来登基还有一个月。只是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一日他们便都走在刀尖上。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
「蠢丫头,拿碗粥给我。」
「你说谁蠢!?」
「怎么会不疼呢?只是习惯了。诶你别哭啊!好菩萨,快让我进去,我只有这里可以躲了。」
「……我一直备着伤药,进来吧。」
「挽禾你快来看看,这丑孩子怎么还在哭!」
「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托着头啊……」
那些年的琐碎一句句一幕幕,那么鲜活。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口中只有朝堂,她心中全是踌躇。
她搬至这里时,虽然冷清,看到的的确是未来的光。楚凭岚抱着她在空荡的厅堂中转了一圈,许诺有一日她会光明正大地入宗庙、入中宫。
她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心中只有那盏小小的海灯——愿得一心人,白首永不离。
可是现在想想倒是好笑,原来她真正所求,才是更遥不可及的幻梦。
中宫后位何尝不是万重枷锁,将她困顿其中。
入住半月时,楚凭岚怕她无趣送来了许多金纸,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得知最后每一张薄薄的金纸上面写的是他和旁人的合婚喜帖。
她写一张就要停一会。
密密麻麻的百年好合,字字娟秀的早生贵子。
她想起曾经入宫拜见先皇后,对方留她用午膳,期间吃到一碟梅花卷正是时节,清香可口。皇后娘娘平平淡淡地让小厨房新做了一份送去圣上的新宠宫中。
那时她还太过幼稚,让娘娘看出了她的惊讶。
对方只是轻描淡写道:“皇后是皇后,妻子是妻子。”
皇后要有容人之德,要体恤宫嫔、善待皇嗣。
所以楚凭岚心中,她是什么?
那日写的太晚赶上他来,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为她泡了杯茶。
“难得你识大体。”
她之后就没再想过这个问题了。
楚凭岚树敌颇多群狼环伺在侧,整日步步为营无人可以倾诉。因此有些话挽禾听不太懂也默默地坐在旁边,绣些花抄些字也便让时间过的慢些。
他下颌的胡茬泛着青,淡淡地将那些危机一带而过。
灯火昏黄,连冷漠的人也多了丝温情。
听着这些,她竟有种隐隐约约回到国寺的错觉。
那时她还那么年轻,困在四四方方的天地中,唯一的喜悦便是那个人回邺都带来些新奇的东西。
她就坐在雕梨花的窗子旁撑着胳膊看他,听他讲江南雨雪、大漠风沙。
日子过的真是……太快了。
……
听到她的想法,林奇忍不住笑出声来:“瞧姑娘说的什么话,您今年才十八呀。”
挽禾也笑着点头:“是呀,过糊涂了呢。”
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日便是七月初七,殿下今夜恐怕不会过来了。
纳侧妃的礼节太多,今日刘太傅的人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