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里渗出了水。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有一束光拐着弯儿避开了石头的缝隙透了进来,地上的人挣扎着勾了勾苍白蜷缩的指尖,在光下,她白的像透明的玉石。
美人似乎被魇住了,她紧紧闭着眼落下一滴泪。
寻涪四十年,那个人遇刺之后浑身是血地叩开了她的门。
夜色已深,她看不见他身上洞穿的伤口,但是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腥重的气息。
楚凭岚踉跄一下跪倒在窗前,伸手朝她要一碗酒。
——这么晚,她哪里去给他找酒?
少女急的要落下泪来,翻箱倒柜从压着的物件儿中翻出了一包不知何年何月买的龙井。她不懂茶,也从来没喝过。她留着它,也是想着也许他会突然来……
少年疼的手抖,他接过茶饮下了一大口,然后全然吐在了地上。
“蠢丫头,被骗了。”
她吓得连忙接过碗,担心是不是茶有问题。
这些年对方明里暗里受了前朝后宫不少的算计,天知道入口的食物茶水什么时候就被悄无声息地动了手脚。
难道连这茶都…
楚凭岚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喘了几口气,这才咧嘴。
“你被骗了,用龙井的钱买了普洱。”
她先是松了口气跌坐在原地,然后不知是哭是笑地重新替他倒了杯水。楚凭岚已经疼地说不出话来,她就扶着他的头一点点灌进去。
天太黑,她不敢点灯。
等到一碗水下去,她浑身都湿透了。
挽禾跪在他的身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他的脸色微白,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水。
在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少年迅速睁眼抓住了她的手。
在看清挽禾的样子后,楚凭岚状似不经意地半阖起眼向后靠去,手也松开了。
“在哪买的?”
少女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茶,我问你哪儿买的茶。”
她想了想,一五一十地慢慢说。抄书的金纸用完了,于是下山去买,还未走到集市就看见了挑着扁担的祖孙,老翁带着孩童说年末主家没发工钱给了茶叶抵债。
问是什么茶,说可能是龙井。
美人小的时候长在国寺的佛堂之中,少有见到人的时候。说话叙事都很慢,带着她特殊缱绻的尾音,把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讲的认认真真。
楚凭岚闭着眼睛,听她说到最后嗤笑一声。
——集市前的城门口年年有这样的骗子
他原先不知道这样拙劣的把戏能卖给什么样的人,今日总算知道这蠢丫头就是这群人心中的香饽饽。少年抬眼扫了下她买的量,恐怕那群人一年不开张,这一开张就吃一年。
“凡事论心不论迹,他们也许也是被骗了。”
少女连着被说了两声蠢,扭过头去暗暗生气。
可是生着气,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去看他的样子,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没有力气。
楚凭岚仰着头看着空洞洞的房梁。
“管他真心假意,你确实被坑了。”
她总是将所有人都想的很好,愿意相信世人都有苦衷。这样的人凡事都太过认真,最后到头来得知真相只能平白伤了自己。他举了个例子:
“就像有钱人家过的好的正妻,人家都说荣华富贵给到手才是实在的,刨根问底最是无用。”
挽禾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但是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觉得应该论迹不论心?”
楚凭岚不说话,他也许是太疼了,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
“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挽禾惊醒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梦见了当年的那些事。她脑子浑浑噩噩有些不清醒,也许是地下太过阴冷,让人起了热。
美人琥珀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