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入秋,天高云淡。
圣上龙体和顺了几个月如今也闲不住,刚过了立秋便随阖宫去了京南。
火红的旗子绣了翻云入海的蛟龙。
七八位皇子,十余位宫嫔的车架浩浩荡荡跟在明黄的轿子后,侍女小厮皆随车而行,整整走了十日。
丰浩猎场提前赶了猛兽放了野物,□□齐备,营帐林立。
两万禁军将山川旷野四处驻守,一万五千匹高头大马行至左右。那马嚼子上悬挂着金铃,严正肃穆蓄势待发。
七皇子是陛下老来得子,纵使与大统无望也颇得圣心。
他换了身骑装从帐中走出远远见到太子牵着一匹马向主帐走去。
“太子皇兄!”
他叫了一声。
笑嘻嘻地看着男人冷淡的面容。
楚凭萧的背很直,但是眼下有细微的青黑,连一向重视的须发也未曾打理至无暇。
“七弟有事?”
他勾了勾唇,却没笑出来。
七皇子看着他的样子笑的更真切了,这位十五六岁的小殿下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年纪,如今更是难得在太子憔悴的模样上捡了乐子。
“太子哥哥擅长骑马射箭,不如给皇嫂打几条狐狸做领子…”
小皇子乐呵呵地提醒,满眼的无辜。
好似真的是在为自己的皇兄进谏忠言。
旁边的太监拼命低下头,吓得呲牙咧嘴。
这七皇子真是疯了,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子殿下的恩师是朝中元老张太傅,前些日子大人的弟子出了事,圣上大发雷霆痛斥储君御下不严。
而那事情的起因是不知谁说的,那臣子给家中美妾用了逾越礼制的狐裘。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偏偏不知戳中了圣上心中什么要紧的怒气,那臣子的事情是小,在太子殿下身上出的气是真……
据说那日御书房上的折子有一半都皱皱巴巴地送了回去。
——往地上砸的。
楚凭萧看着对方稚嫩的脸上明晃晃的得意,握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突然,他的手臂被人挽住。
“我素日礼佛,见不得杀生的事,”清泠泠的声音。“难为七弟还想着。”
穿着鹅黄宫装的女子自帐篷中走出,她似乎特意为了追赶夫君而小跑了几步。她挽在他臂弯的手是那么自然,将无声的硝烟顷刻吹散。
——好像这并非是朝堂之中的变化倾轧。
而是妇人闺房之中喜与不喜的分别。
楚凭萧身侧的手渐渐松开,他的脸上又露出一点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掌攥住她想要抽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是啊,禾儿出身国寺…自然对这些东西无意。”
他似乎格外强调了国寺二字。
人一旦老了,就会瞻前顾后、思虑繁多。皇帝年迈也免不了这样的毛病。他既担心子嗣中没有年富力强者继承大统,又忌惮这些一日日成长的年轻生命。
何止是忌惮——
楚凭萧拧眉,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大动干戈,甚至以德性有亏的理由将齐文宣罕经收回。圣上对于羽翼日渐丰满的儿子们,心中恐怕有惧,
亦有恨。
圣上收回齐文宣罕经,却并未将供奉其入国寺的祭典假手于人。明年万寿节时日尚早,已经有传闻将由国师选定供奉的皇子。
人人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昔日是国寺中司掌礼祭的神女大人。
有她在,中宫还是十拿九稳。
楚凭萧一句话,又一次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七殿下凝噎,哼笑一声跑远了。
“难为你出来,风太大了。”
楚凭萧没有明说,但是从身上解下那件墨色的大氅,将小小的她笼罩在其中。
挽禾低着头,闻言抬眼轻轻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太子见状替